第三章

秦爺走了,霍時英馬上打發小六去召集人手來開會,盧龍寨常駐守軍有兩千,還有一個編外的騎兵營三千人,騎兵營每三個月跟嘉定關換防一次,霍時英平時有訓練權,戰時沒有調遣權。

來開會的是常駐兩千守軍的最高將官,一個算是霍時英的副手,守禦馮崢,兩個校尉盧齊和衛放。

霍時英辦公的地方有一張長形的會議桌,霍時英趁著他們沒來之前,坐在主位上喝茶,等他們,盧齊和衛放霍時英帶了他們兩年,這倆人反而來晚了,最先進屋的是馮崢。

馮崢是個文弱青年的樣子,身材高高瘦瘦的,臉上的皮膚常年呈現一種只有多代的貴族才能養出來的青白之色,不像個邊關的武將,比較像深宅豪門裏的貴族公子。這人也確實出身豪門,家裏是淮東的豪族,父親在朝中任同知樞密院士,官拜正二品。

馮崢這人,他家原來是從小請著西席,灌輸的都是四書五經,按著文人路子培養的。可這孩子到了十七八歲的青春期,忽然就叛逆了,有一天忽然幡然醒悟,要棄文從軍了,馮崢家這一支子息單薄,只有馮崢這麽一個獨子,家裏鬧翻了天,最後老子沒折騰過兒子,馮老爺子實在無法拉著老臉求到了霍真這裏。

原來馮崢一直在嘉定關霍真身邊做著文職,但文人都有個毛病,好清高,這人律人律己都嚴,身邊將官和他來往的少,下層士官他毫不通情,懲辦起來不知道個迂回,結果就落了個下面的人都恨他,上面的人都不喜歡他,人緣差到了極點。

上個月馮崢寫血書呈請霍元帥讓他到第一線去打仗,動靜鬧得老大,霍真礙於馮家的面子也著實拿著他頭疼,最後幹脆把他踢到霍時英這裏來了。

馮崢進門來,隔著老遠先朝著霍時英行了一禮:“霍都尉。”

說起來馮崢的官階比霍時英還高著半級,霍時英立馬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回了半禮:“馮守禦客氣,這邊請。”

馮崢嚴肅著一張青白的面孔,走動間仿佛帶著一股寒氣,在霍時英的右守坐下,中間還隔著一張椅子。

小六看準時機趕緊給馮崢上了茶,兩人都一致的動作悶頭喝茶一時無語。

霍時英一杯茶喝完,盧齊和衛放也來了,這兩人進來氣氛要輕松很多,也沒那麽客套的行禮,和霍時英打了聲招呼就坐了下來,兩人坐在霍時英的左手邊,挨著她的位置,一個首腦團開會,從坐的位置上就看的出,誰親厚誰疏離很有學問。

盧齊和衛放都很年輕,一個二十,一個二十三,衛放壯一些,蓄起了短須,盧齊偏瘦,皮膚黝黑。兩人坐下誰也沒跟馮崢說話,氣氛有點冷。

霍時英等著小六挨個給他們上了茶,帶上門出去了才幹咳一聲後道:“要打大仗了啊!”

三個人明顯在她話音落地以後,腰杆挺了挺,霍時英很滿意。

霍時英端著茶碗喝了一口才慢條斯理的接著道:“嗯,這個羌人的烏達部落出了一個人才,原來他們二十多個部落都是自己打自己,沒糧過冬了就入關來搶一通,去年烏達部那邊出了一個叫贛冬的首領,這家夥用半年的時間在羌人各部落進行遊說,一個月前羌人的王庭忽然集結了大批人馬,七天前他們已經祭天開拔,往盧龍寨這邊來了。”

看起來應該最沉得住氣的馮崢先皺眉問道:“來了多少人?”

“估算著能有二十多萬吧,精銳盡出,他們這是舉傾國之力,謀圖整個中原。”霍時英說著把茶碗往桌上一放,擡眼挨著掃了他們一遍。

三人都沉默了一會,最後盧齊先問:“嘉定關那邊對咱們這有什麽打算?”

“上峰有令‘盧龍寨堅守三日,差半刻提頭去見。’”“援兵呐?”

“沒有。”

衛放嗤笑:“二十萬對兩千,嗤!他們不用打,上來踩都踩死我們了。我看見城裏的三千騎兵營今天可都全換防回嘉定關了。”

霍時英斜靠著椅背說:“不是換防,是撤走了。整個大燕朝能和羌人一戰的騎兵就在嘉定關和盧龍寨,大將軍不到最後是不會用上他們的。”

三個人都同時皺眉,一邊的馮崢忽然猛的起身往掛在霍時英身後墻上的地圖沖去,還沒等他沖到跟前,霍時英也跟著站起身,朝著他道:“行了,別看地圖了,都上城樓去,看著實物比對著地圖強。”

霍時英帶著盧齊和衛放出了屋,馮崢在他們身後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緩了片刻最後也跟了上去。

盧龍寨的主城墻有五丈於厚,分內外兩層,第一道防線攻破了依然有第二道防禦陣線可以利用,兩道城墻之間建有一個城樓,用做戰時將領督戰之用的,四人上了城樓,周圍站崗的士兵被屏退在兩丈之外。

城樓裏,四人面朝著關外,黝黑的夜色裏,關隘處的脊山和關雲山如蟄伏的巨獸,山巒處吹過來的風帶著冷意,霍時英身旁的三人都面帶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