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2頁)

“這世道,都在比誰的兒子死得快麽。”藍道行嘆道,“胡宗憲若是汪楊氏口中的小人,至少說明他沒有勾結倭寇。可若你所言,他和汪直關系並不一般,這事兒捅到上頭,那就是抄家滅門的大罪。你當心點,我瞧胡宗憲這兩浙總督來之不易,他可不願挪地方。”

陸繹笑了笑:“你自己也當心。”說罷,他翩然躍上屋頂,足尖幾下輕點,人已行遠。

藍道行獨自在中庭立了好一會兒,才返身入內,經過汪楊氏屋子時,側耳細聽片刻,卻聽不見呼吸聲,心下一沉,推門入內,看見汪楊氏安然地躺在床上,手中拿著一柄帶血的剪子,脖頸處湧出的鮮血將灰衫染得暗紅。

原來她所說的回家,竟是這般……

藍道行佇立著,深閉起眼,長嘆口氣。

夜闌人靜,鼓靠著鼓,鑼靠著鑼,月亮爺靠著沙羅樹,牛郎織女靠天河……沈夫人一臉慈愛地替今夏掖了掖被腳;丐叔一臉嫌棄地踹了腳打呼嚕的楊嶽;阿銳面無表情地盯著床頂,不知在想什麽,四下寂靜無聲。

月明星稀,陸繹仍自窗口躍入屋中,剛一落地,便發覺不對,左右兩側各有勁風襲來,饒得他反應甚快,雙足往前滑去,仰面低腰,兩柄長劍自他眉梢險險掠過。

他未用兵刃,僅憑步伐精妙,在兩柄長劍之間避讓躲閃。數招之後,瞅準空隙,手掌上翻,一按一扣,已順勢將一柄長劍奪過。

陸繹旋身站穩,也不急著出劍,借著月光打量來者。

打鬥聲驚動左右,門外岑壽急急趕來:“大公子,可是有事?”

“來了兩位客人。”

陸繹說著,手腕輕抖,長劍激射而出,劍穿過其中一人的肩膀,釘入窗欞,那人慘叫出聲。

另一人見狀不妙,持劍想逃,岑壽破門而入,見狀拔出繡春刀,刀劍相擊,迸出火花,叮叮當當,打得好不熱鬧。

由得岑壽去對付,陸繹也不理會。

門外,岑福趕了來,今夏瘸著腿也趕了過來……“大公子,您沒事吧?”岑福忙道。

“沒事。”陸繹回頭看見一蹦一蹦的今夏,上前扶了她,淡淡嗔道,“你還真愛湊熱鬧。”

看見陸繹沒受傷,今夏就安了心,探頭去看被釘在窗上的人:“他們是誰?”

“你看呢?”陸繹扯下那人的蒙面布,反倒問她。

今夏大樂,點了燈,搓搓手上前道:“看著雖然面生,不過搜個身大概就能知曉了。”

這邊有岑福相助,岑壽很快制服了另一名黑衣人,用力扯下他的面巾。

“我認得他,他是胡宗憲身旁的副官。”岑福一眼認出。

陸繹掃了兩人一眼,面上絲毫未有驚訝之色:“你們不是一直趴屋脊上盯我麽?今日怎麽有興致到我房中來?”

兩人沉默不語,互相交換了下眼色,便猛然用力朝舌根咬下去。

幸而岑福岑壽在詔獄多年,早有防範,眼疾手快,一下子出手鉗住他們的喉部,讓他們動彈不得。

“這樣就要尋死?真是兩條漢子,可惜功夫差了些。”今夏嘖嘖惋惜道。

“人家功夫比你強一點呢。”陸繹把她摁到椅子上坐下,才轉向黑衣人道,“兩位對胡總督一片赤膽忠心,在下很是欣賞。你們也不必急著尋死,我有句話請你們帶給胡都督——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說罷,他示意岑福放了兩人。

兩名黑衣人見陸繹果然放了他們,拾起劍,從窗口躍出去。

“就這樣放了他們?也太便宜他們了!”岑壽忿忿然,“敢來動大公子,活得不耐煩了吧,胡宗憲是吃了豹子膽,他就不怕老爺嗎?”

今夏好心解釋給他聽:“人若死在這裏,胡宗憲肯定告訴你家老爺,是倭寇幹的,說你家大公子壯烈殉國,說不定還給他封個抗倭英傑,撫恤金肯定少不了。”

“你還真看得起我。”

陸繹順手替她攏了下頭發,因為是從床上趕過來,今夏頭發都是披散著的。岑壽看著自家大公子這個再自然不過的動作,眼睛都直了,岑福只得用手將他的頭別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