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2頁)

“是、是,沒說你錯!找父母當然沒錯,這些年我們不都幫著你在找麽。”楊嶽摸摸她腦袋。

“那頭兒幹嘛這麽兇罵我?”她越想越發覺得委屈,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他肯定是怕你吃虧,錦衣衛又不是一般人,是不是?”

今夏吸吸鼻子,抹抹眼睛轉向他,哽咽問道:“我是不是特沒皮沒臉啊?”

“……不是,不過我覺得……”楊嶽斟酌著語句,“這些日子,你確實和陸大人走得太近了些,他那種身份,還是遠著點好,你說呢?”

“我就是覺得,他人其實挺好的。”

“再好他也是錦衣衛,他爹爹又是陸炳。仔細想想,說老實話,他那身份,想巴結他的人多了,在他眼裏,咱們倆就也就跟小狗小貓似的,大概覺得有時候逗著還挺好玩。”楊嶽勸她,“你也別抱太大希望。”

今夏埋下頭,半晌不吭聲,過了許久才悶悶道:“我知道了。”她站起身來,用衣袖胡亂將臉擦了擦,淚痕猶在。

楊嶽摸摸她腦袋,嘆了口氣,領著她到灶間外:“你先洗把臉,我早起做的餅你包兩個帶走。”

今夏點點頭,自去水缸邊,舀水洗臉,接了包好的餅揣懷裏,在楊嶽不甚放心的目光下,慢吞吞地出了醫館。

走了半條街,她都沒想起來自己該去哪裏,恍了好一會兒神,才想起該去找謝霄。

墨汁在硯台中已微微有點發幹,修長的手指持著狼毫,懸在紙上半寸,卻久久未落下。清風自窗外拂入,輕掀書頁,沙沙作響。陸繹微凝著眉,全神貫注思量著什麽,完全不為所擾。

他的記性甚好,自京城臨走前看過的卷宗,尚歷歷在目——楊程萬,字邵君,江西臨江人。嘉靖十七年進士,後任錦衣衛經歷。擅使刀、劍、長槍,輕功可飛檐走壁,擅長追蹤術。嘉靖二十七年,因腿疾難愈,辭去錦衣衛經歷一職,任六扇門捕頭。

此番下江南,要求六扇門由楊程萬隨行,其實是陸炳的意思,包括到揚州之後讓楊程萬找沈密沈大夫治療腿疾,也是陸炳早就安排好的事情。其中緣由,陸炳卻對陸繹閉口不談,只說楊程萬早年在錦衣衛中也算是一名得力幹將,不忍心見他晚年淒楚,所以要陸繹好生相待,把他腿疾治好是正事。

楊程萬,江西臨江人,他怎得會在福建住過多年?陸繹細回想楊程萬的口音,並聽不出有福建口音。

楊程萬的腿疾從何而來,爹爹並不說。

陸繹直至到了揚州,才在楊程萬無意之中得知他的腿竟然是在詔獄被打斷。

詔獄!那是爹爹說了算的地盤,莫非當年便是爹爹要打斷他的腿?可今時今日為何又要自己對楊程萬以禮相待?這些令人費解的事,陸繹不能問陸炳,因為他知道爹爹不想說的事情,即便是到死也不會吐露半個字。

還有今夏,袁今夏……他幹脆擱下筆,煩惱地捏了捏眉心。

女捕快雖然少,但不是沒有,便是錦衣衛耳目之中,也有不少女子,善刀槍棍棒,十八般武藝樣樣練得,這並非稀奇事兒。他在京城時就知道楊程萬手底下有這麽個女徒兒,不以為奇,不以為異。

但她是被收養的,他未料到。此刻深悔那時候沒有多調一份卷宗,眼下身在揚州,要調閱京城中的档案卷宗,不是不能,而是要費些時日。

熱鬧的街道,一對石獅子……

他不勝煩憂地靠回椅背,這樣的街道,這樣的石獅子,在大明朝比比皆是,她憑著零星記憶想尋家人,無異於海底撈針,談何容易。

何況,尋著了就是好事麽?他覺得未必。

上次寫信要求調閱“愛別離”刑具下落一事,尚未收到回復,他轉頭望向窗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不再猶豫,復在硯台上滴上幾滴水,研了研,蘸墨寫信。

正寫著,一只白鴿撲哧著翅膀,堪堪停在他窗台上,咕嚕咕嚕地叫著。似經過長途飛行,鴿子原本潔白光亮的羽毛灰撲撲的。

“總算是等來了,動作越來越慢。”陸繹皺眉擱筆,輕柔將鴿子抱過來,解下鴿腿上的細筒,取出其中細絹紙卷成的紙條。他並不著急看紙條,先起身將鴿子放入竹籠之中,添了米食和水,看鴿子咕咕咕地吃起來,這才復坐回桌旁,展開手心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