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賀穆蘭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局面。

也許她的政治天賦點從來就沒有上過六十,也許和北涼這些真正的政治家比她就是戰鬥力負五的渣渣,總而言之,無論那天在大殿上有多麽威武霸氣,到了三天之後,替罪羊變成了那個叫李兒的宮女。

一場明顯的謀殺,卻變成了大行驛在如廁時被毒蛇咬傷,跑出廁房看到了李兒,卻因為情緒太激動而暈了過去。

大行驛死在面前,可一地都是香豆,誰都知道這裏來過誰,她來不及撿起所有的香豆掩飾她曾出現過的痕跡,又看到這個使臣下體高高昂起,索性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衣服搞亂,而後胡亂扇自己十七八個巴掌,躺在地上也裝暈過去了。

大行驛,就因為她的一時害怕而這麽延誤了病情毒發身亡。

至於伺候大行驛如廁的人也找到了,他說大行驛不願意他進廁房,就半路上走了,這人因為玩忽職守被直接杖斃。

而那些酒北涼方面也和北魏的醫官反復查驗過,得到的結果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一切出來的結論,事情只是許多個意外疊加在一起而已。

“你們也信?這樣的蠢話也能聽?”賀穆蘭憤怒地對著一幹魏國使臣咆哮,“大行驛就死的這麽憋屈,一點公道都討不到嗎?”

“這是最好的結果,花將軍。”一位李順曾經的副手用一副“你果然是武人性格”的表情看向賀穆蘭。

“沮渠牧犍會被孟王後關起來,並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被剝奪了所有的官職,已經是涼國在向我們表明兇手是誰,但不能交給我們的意思。”

他向著賀穆蘭分析道:“雖然花將軍說的強硬,但我們現在正和北燕開戰,沒有人希望真的和北涼打起來,國內不會想兩線開戰的,一旦真的打起來了,劉宋不會不為所動,到時候腹背受敵,就算我們能贏,也是慘勝。”

“在這種情況下,涼王和王後以這種方法維護了大行驛的聲譽,又處置了同謀,他們甚至願意為大行驛的家人賠償一筆足夠他們花用幾輩子的金銀,已經比最初大行驛被冤枉‘馬上風’好許多了。”

那個副手抿了抿唇。

“更別說……”

“更別說,涼王為了平息我們的怒火,打消我們的疑義,甚至讓沮渠菩提作為質子和我們一起入京。雖然說孟王後曾經說過會在世子之位確立後將他送到我國去做質子,可畢竟還是現在跟我們走最為穩妥,除非孟王後和涼王真的為了北涼不顧最後一個嫡子的安危,否則我們這一路上都會是平安的。”

劉震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

“大行驛雖然死的冤枉,但陛下不會虧待他的家人,也不會讓他就這麽走了。我相信陛下日後會為了這個大行驛向北涼要債,就像如今迎回了被關在北燕幾十年的使臣於什門……”這件事讓許多使臣對自己的出使滿懷信心,因為國家並不會放棄他們。

“孟玉龍親自擔當向導,北涼又願意把公主和菩提都放在我們的隊伍裏,就已經能夠表達足夠的歉意了。”

賀穆蘭心中十分痛苦。

她知道他們說的都對,可正是因為他們說的都對,她就越發不能接受。

她知道此時鬧開了是雙方都無法接受的結果,她也知道沮渠牧犍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就去死,但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而無辜的孩子和女人卻要承擔他們的兄弟犯罪的苦果?

一個大行驛換一位出身尊貴的世子,使團裏每一個人都認為很值得,每一個人反倒勸說她善罷甘休?

她怎麽可能善罷甘休?

“花將軍,您是武將,所以很難理解我們的想法。”一位使臣看到賀穆蘭露出不可思議和不甘心的表情,心中雖然熨燙,卻依舊理所當然地說道:“就如你們武將早已做好了戰死沙場的準備一般,我們這些鴻臚寺的使者也都做好了客死異鄉的準備……”

他極為平靜地說道:“異國就是我們的戰場,陰謀、毒殺、半路攔截、勾心鬥角、唇槍舌劍,這些都是雙方的武器。我們隨時做好了以自己的死為國家爭取利益的準備,是以對待大行驛的死除了有些傷感,更多的只是想用這件事為我國謀求更大的好處。”

“你說我們冷酷也好,說我們無情也罷,如今涼王涼後願意開放北涼的國境任魏國的商人和護衛來去通商,又用菩提換取我們的信任,只是花費了大行驛一個人的性命,實在是太劃得來了。”

“你……”

“您可知道,如果在正常情況下,讓一個國家敞開大門又送來世子需要多少的代價?有時候甚至是屍橫遍野,國力耗空才能做到的事。”他凝視著賀穆蘭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莫說是大行驛,要是有人告訴我,只要我死了能從此讓我國的商人隨意進出涼國,我下一刻就從容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