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黑山城,城樓。

一身道袍的寇謙之,昂首凝望著什麽。

“天師到底在看什麽?”

崔浩和寇謙之原本是準備去黑山大營的,走到一半,寇謙之突然上了黑山城的城樓。

若是晚上也還好,可如今正是白天,青天白日,他能看什麽呢?

“貧道正在‘望氣’。”寇謙之眼神中全是慈悲之意。“崔道友,北面怨氣大起,怕是又起了戰事了……”

“怨氣?蠕蠕人南下了嗎?黑山以北,除了敕勒川,並無人煙……”崔浩是見過寇謙之的種種神通的,見他說的慎重,也極力往北看去。

除了那邊今天的煙塵似乎特別大以外,並無更多的異常。

“與其說是制造了不少怨氣,倒不如說是釋放了許多的冤魂。在那裏,必有一場殺戮,而且被降服的一方曾經造下累累殺孽,如今正好還了昔日的孽債。”老道士的灰色道袍迎風飛舞。“我大魏……又告捷了嗎?”

寇謙之最得意的本事不是“觀星”,而是“望氣”。這是龍虎山張家最擅長的道法,不知為何被寇謙之學了去,甚至繼承了天師道,成為了這一代道門的天師。

崔浩從小入了道門,觀人氣,看星象,但也依舊沒有這種“望氣”的本事。但崔浩作為一個大齡文藝男青年,一直覺得這種本事十分有逼格,每每見到寇謙之神神叨叨的“預言”,總是不厭其煩的去求證。

而求證的結果,自然是每次都應驗了,也讓崔浩更加瘋狂的“追星”。

“聽天師的意思,倒像是我黑山的將士破了一路柔然人馬?”崔浩撚須微笑,“今日庫莫提將軍和尉遲將軍約我有事相商,應該事沒有出戰才對。黑山大營的左軍將軍還未到,右軍……難不成是右軍?”

崔浩想起讓庫莫提親自來借戰甲的那位“小友”,因為他是皇帝身邊心腹的身份,所以他索性賣了個人情,把那套鎧甲送給了他。

寇道長也說此人來日前途不可限量,應該是個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崔道友,不知你可知道武曲星?”

“五行陰金,司掌財富、武勇,我自是知道。”

寇謙之點點頭,“我看上次大比的那位冠軍,身上有武曲之氣。這是名將忠臣的命格,所以我才斷定他來日前途不可限量。崔太常不妨和他交好,雖說你的人脈不在軍中,但如今陛下連連征戰,一定是武將的實力更加雄厚。來日你若要有什麽不測,有一兩個武將相幫,也是幸事。”

寇謙之說的慎重,崔浩聽得心中惶恐不安。

“我?我能有什麽不測?陛下英明睿智,我漢臣一脈與鮮卑貴族也算是漸漸尋到了相處之道,不應該有什麽不測才對啊。”

“你他日的成就,還在今日之上。但居高思危,並不是壞事。我也只是這麽一說罷了。”寇謙之撫了撫被吹翻的衣袖,“怨氣消散,那邊的仗,應該是打完了。”

崔浩心有余悸的跟著寇謙之下了城樓,卻不敢再多問自己“不測”的事情。

上一次他詢問怎麽才能擺脫閑賦在家的局面,重新回到朝堂,寇謙之雖然和他提點了“不立太子”,但之後幾乎消失了三個月,差點讓他以為自己遭到寇謙之厭棄了。

他的《養生經》剛剛蒙寇謙之教導到一半,他還希望能延年益壽,這煉氣之術,最怕學到個皮毛就沒了。

兩人下了城樓,登上馬車,直奔黑山大營。這大營的門官日日見崔浩的馬車來,已經熟識,為了能在這位朝堂重臣心目中留下好印象,每天都穿戴的整整齊齊的站崗。

崔浩入了大營,見那門官並無異常的樣子,正準備問他今日可是有什麽戰事,卻幾乎是立刻就收回了掀車簾的手。

他們從後方的黑山城而來,柔然的方向卻是北面,就算大軍出戰,也是從北門出去,他問看守南門的將士,哪裏會知道什麽?

待到了中軍帳中,中軍將士操練有之,忙於庶務有之,並無寇謙之先前所說的一場大戰,崔浩有些得意,又有些惋惜地對寇謙之說道:“你看今日黑山大營裏毫無異狀,想來天師所望的氣,有些不對啊!”

無論是哪一軍出動,斷無不聯系中軍準備支援的道理。

寇謙之笑而不語,那笑容卻像是一眼看穿了崔浩的心思,讓他有些尷尬地垂首頓足,繼而進了中軍將軍尉遲誇呂的大帳。

“將軍今日找我,又有何事?”

“陛下半個月後駕臨黑山,我和中軍幾位將軍尋思著,是不是要領軍去迎接……可在下又怕擅離職守會引起非議,崔太常是陛下的近臣,正好邀您前來商量商量。”

“咦?半個月?”

“啊,崔太常出京一個多月了,沒接到消息也是正常……”尉遲誇呂笑著安慰他,他先前也知道崔浩被停職在家半年多,剛剛起復,想來消息要慢一點。“說是五天前就已經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