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已經在窮途末路中的赫連定,在繞了一個極大的圈子以後,沒命的往夏國的方向回返。

他們是沿著東路而逃的,所以從魏國回返夏國已經成了一種妄想,只能從柔然境內越過漫長的草原,再從西邊南下。他們想象的都很容易,但卻低估了在柔然生存的艱苦。

柔然的草場大多在南邊,在天山下,在河流邊,除此之外,遍地都是荒草和碎石。他們先前還有柔然的部落主隊伍引路帶隊,但安全了以後,這些人拿走了他許諾的馬匹和鎧甲武器,就此分道揚鑣,絲毫不去管他們的死活了。

他從夏國帶來的兩萬多精騎,在朔州丟了一萬,經過柔然半境之後,遇見過狼群、馬賊,到了最後,只剩三千有余。

柔然騎兵各為其主,除了汗王亮起王旗,就算是部落主親至,也要看看對方是什麽身份才會賣這個面子。

他們不得已打起“赫連”的旗幟,路上的搶劫才少了一些,但即使如此,到了這片水草豐美的地方時,騎兵和馬匹都已經餓的快要不行了。

戰馬光吃草,是無法維持機動能力的,它們必須要補充豆料。人不吃鹽和蔬菜也是不行的,這會讓他們虛弱。

而這些東西,都無法從沿路所得裏獲得。

在他們完全失去戰力之前,赫連定一咬牙——我們也搶!

柔然人能搶他們,他們為什麽不能搶柔然人?

去找那些部落,找那些牧民,獲取鹽和茶,獲取食物和豆料!

這支夏國騎兵裏也有熟悉柔然的柔然降兵,否則他們也不會退的這麽容易,若不是這些柔然降兵,穿越柔然,找不到水源,就可能渴死在茫茫大草原中。

柔然降兵告訴他們,穹窿嶺下住著大大小小許多的部族,那塊領地是柔然的右賢王閭毗(驢皮)的地方,但由於閭毗的領地太大,他也不經常巡視到這裏。

穹窿嶺並非南北東西交通之地,部族雖多,人口卻並不密集,正是掠奪資源的好地方。

對於柔然人來說,搶一把就走,毫無危險之處。

赫連定派出探子觀察了幾日,發現此地果然如這個柔然人所說,水草豐美,牧民匯集,卻無騎兵或壯丁出巡,是以才在今日發起了突襲。

可說好的毫無危險之處呢?

那一條長長的高車是怎麽回事?快兩米高的車子,除了高車人,還會有誰建造的出來?不是說此地的高車人早就已經西遷了嗎?

還有那突然冒出來的大批弓箭手!

就算柔然人都是上馬能控弦之士,這麽多弓箭手也太出格了!

隨便一個小部落都這麽難攻,那魏國是如何和柔然僵持了這麽多年的?

居然還懂兵法,臨時造城!

赫連定覺得老天爺一定是拋棄他了,從離開夏國開始,就好像一路走黴運,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

就在他指揮騎兵分成兩翼繞開“臨時長城”的時候,幾個騎兵驚慌失措地指著後方大叫:“平原公,有人,後面有人!”

赫連定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他在後面留下了幾百部卒,絕不是這些牧民能一下子攻破的,他對自己的部下有信心,語氣裏也就帶了幾分篤定:

“驚慌什麽!只要沖破這道阻礙,掠走物資,在後退的時候順便解決他們就行了。要相信他們的能力!”

“不是!不是,平原公……”那騎兵站在馬蹬上,引頸眺望,“我們的人被殺了!天啊!哪裏來的這群騎兵!”

此時分作兩翼的人已經殺入了高車堆砌的“長城”之後,和絡腮胡領導的一群“戰士”纏鬥了起來。

雙方一個交手,都意識到對方是久經沙場之人,並非馬盜賊寇或牧人一流,兩邊都暗暗驚奇。

赫連定前有強人阻攔,後有奇兵騷擾,頓時覺得口中那幾枚斷牙的位置隱隱生疼,想要嚎叫出聲。

他只憑著要回京救回妻兒族人的一口氣,一直撐到這裏,卻接二連三的遭受挫折,連一個小小的部落都打不下來,簡直就如虎落平陽,龍困淺灘,那股子輕生之意不停的在腦中盤旋。

“平原公,怎麽辦?”

身邊的副將用驚懼不定地眼神乞求著他做出決定。

赫連定一接觸到他的眼神,腦中立刻清醒了過來。

他現在怎麽能死?他的家人是人,這兩萬騎兵的家人就不是人了?他已經讓一萬多的同袍客死異鄉,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些人帶回去才是!

赫連定看了看前方已經呈膠著狀態的騎兵們,對方顯然很了解騎兵的戰法,“長城”後到處都是繩索和被挖的亂七八糟的土坑,戰馬無法奔跑,就喪失了行動能力,被迫要在原地拼殺。

後面,不知何時殺出來的騎兵手上功夫各個不弱,他留下看守馬匹的騎兵原本就是有傷或者體力不支的部卒,無法維持長時間作戰的部下,正被對方砍瓜切菜般的斬落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