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對於拓跋燾來說,一陣勸降後敵人丟下來的不是滾木燃油,而是一大堆男女老幼的人頭,簡直是一件讓人一頭霧水的事情。

“赫連昌腦子壞掉了?他以為丟下一堆人頭,我們就會收手?”拓跋燾聽到部下的回稟後,嗤笑道:“赫連昌不會是嚇破了膽子,開始自亂陣腳了吧?”

“陛下,那丟下人頭的匈奴人在城頭上喊……喊……”負責用匈奴話喊降的部下也是一副訝然的樣子,“說是夏國有誰若降,便夷滅族人,即使是宗室也不能幸免……”

“什麽?丟下來的人頭是誰的族人?”拓跋燾傻了眼。

“說是赫連定的家人!”

此言一出,別說拓跋燾傻了,魏國的文武們也都傻了。

他們誰也沒想到赫連昌居然把赫連定的家人老小全部留在統萬做了人質。

畢竟赫連定的地位不同一般,又是赫連昌的親兄弟,雖說不是同母,但親兄弟總是比外人靠的住的,更別說赫連定為了解統萬之圍,都已經冒著必死的危險跑到朔州去了……

“夏國若不滅於我大魏之手,天理不容。一個君王,做的如此憋屈,甚至得用這種手段才能坐穩江山,真是讓我輩羞恥。”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古弼沒有如同拓跋燾那般唏噓,反倒大笑著賀道:“赫連定在夏國威望極高,軍中受其恩惠者不知凡幾。赫連定的妻室也是夏國的大族,如今赫連昌自亂陣腳,想來統萬城裏更是人人自危,士氣大落,步堆將軍的勸降之舉看來有效,我們不妨在罵戰裏再多加條赫連昌的殘暴,為他賣命反倒會惹殺身之禍雲雲,想來不出三日,必有大批敵將來降!”

拓跋燾點頭應允,其余罵手立刻在叫罵中加上赫連昌屠殺親侄的罪行,陪駕而來的文臣開始擬寫檄文,繼續讓弓箭手射進城裏。

魏國人有條不紊的繼續行著反間之計,拓跋燾派出敢死之人,讓他們舉著盾牌去城下把人頭全部撿回來。

“赫連定是位英雄,若我們進了統萬,就去幫他把家人的屍骨收殮一番吧。這樣的罪孽,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拓跋燾此話一出,帳外的鷹揚軍騎士和若幹人等人,都不由自主地將頭扭向賀穆蘭的方向。

賀穆蘭被他們看得眼皮直跳,心中頓時不安起來。

果不其然,這樣的目光,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所以拓跋燾把頭扭向賀穆蘭的方向,問出聲來:“你們看他作甚?他能讓死人復活嗎?”

庫莫提見皇帝似乎都不知道花木蘭這件本事,又見賀穆蘭尷尬,替她解釋道:“花木蘭在軍中時,有時候會幫著收殮同伴屍體。若是有身首異處被搶回來的同袍,他也會幫著縫合,所以陛下一說收殮屍骨,眾人就都看向他了。”

拓跋燾先是不明白黑山大營的屍首為何還要縫合,都是要燒葬的,豈不是多此一舉?再一想素和君送來的信,有說過功曹將不全的屍體當成蠕蠕或無主之人斂財,頓時明白過來此人在軍中做的是什麽。

有這樣的膽量,還甘冒得罪軍中權貴的危險維護同袍的利益,拓跋燾掃了賀穆蘭上下一眼,說了句“很好”。

誰也不知道這“很好”指的是賀穆蘭會縫合屍首很好,還是他以往幫著同袍縫合屍身很好,人人心中都有各自的看算,看向賀穆蘭的眼神也就都多了幾絲不明的意味。

賀穆蘭心中七上八下,恨不得改頭換面不要再出現在人前才好。無奈她如今是庫莫提的親兵,這裏又是陣前,根本不能走遠。若幹人用愧疚的目光看向了賀穆蘭,明顯他對自己剛才不自覺的目光很是後悔。

可賀穆蘭能說什麽呢?從一開始答應狄葉飛的請求做這種事情開始,她就注定不可能避開別人異樣的眼光了。

這一個白天就這麽在罵戰中過去了,赫連定家人老幼的人頭被頂著盾牌的軍奴撿了回去。令人詫異的是,軍奴們去撿人頭的時候,城門上的官兵沒有一個人對下面放箭,就這麽冷眼看著他們用麻袋裝回了人頭。

拓跋燾聽說了城門上官兵的舉動後,忍不住嘆息道:“就連夏國一個小小的城門官,都不忍心讓平原公家人的屍骨毀於馬蹄之下,相比之下,赫連昌的舉動,實在是豬狗不如!”

他對赫連昌的蔑視之心愈甚,恨不得奚斤的大軍立刻趕到,三軍合圍,將這統萬城快點拿下才好。

當天夜裏,統萬城的魏軍紮營過夜,一片安靜。魏軍都知道統萬城不敢打開城門夜襲,又有皇帝在此親自坐鎮,所以除了一些值夜的將士,大部分趕路勞累的將士都睡得香甜至極。

賀穆蘭此時卻不在營帳中,而是在拓跋燾的馬奴臨時搭建的馬棚中喂馬。

俗話說馬無夜草不肥,越影瘦的完全沒有前世的彪壯,賀穆蘭看著也是心急。說不得過幾天拓跋燾就要去攻打統萬城,越影作為替馬,怎麽也要上前線的,到時候若是狀態不好,給哪個一下子捅死了,賀穆蘭豈不是要心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