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第3/5頁)

“快滾!”

“走啊!!!”

“活下去!”

明明是粗魯的唾罵之聲,卻不停地撞擊著他們的心頭,在那出生入死的刹那間,震撼了這些無名小卒的心靈。

“既然是右軍的舊部將打頭,那我就看在同袍的面子上把這名聲讓給鷹揚軍了!”

這位老副將剛剛看到右軍的覺醒,所以才越發不想撤退,擔心日後他們的行為會給右軍留下話柄。

但如今戰士們的心已經不再堅定,再堅持已經是無謂之舉。

“撤!把替馬全部放了,抽一鞭子沖鋒,撞死這些兔崽子!”他發出命令的同時,解開替馬的韁繩,將手中的刀戳了一下自己的替馬,那馬吃痛地就往前奔去。

右軍待遇極差,並不是人人都有成批的替馬更換,待看到一直陪伴左右的戰馬被親手拉去送死,心中除了惋惜,還有無數的內疚之情。

但有什麽辦法呢?人活著都這般艱難了,更何況是馬?

他們猛然調頭,選擇了他們一直都沒有選擇的那條路:

——跑。

要跑的比蠕蠕還要快!

要活下去!

柔然人大半都聽不懂鮮卑話,卻被這兇猛的吼叫聲嚇得膽喪心驚,他們在蒼茫暮色中聽到了此起彼伏的呐喊,並將他們轉換成自己心目中那些可怕的咒語:

“殺了他們!”

“砍腦袋搶人頭!”

“大卸八塊!”

但事實上,鷹揚軍吼叫的都是足以讓柔然人欣喜若狂的信息。

他們在叫同袍讓路。

他們讓同軍離開。

柔然人可以有一條路逃命。

但無論柔然軍中聽得懂鮮卑話的將領無論如何喝斥、解釋,也沒有一個柔然人相信鮮卑人說的是這樣的話。

他們和魏國人打了八十年,從魏國還是一塊彈丸之地開始,就沒有聽說過魏兵讓同軍逃跑的事情。

柔然的將軍揮舞著長刀企圖讓四散的騎兵不要倉皇失措的亂逃,要保持陣勢繼續向前,但前面就是出口,後面卻是死神,沒有人聽他的話。他阻止隊伍潰散,他叫他們、罵他們,說前面的魏人很快就會離開,可是那些柔然騎兵見到他都在躲避,誰也不肯躲在他的背後,每個人都希望比身邊的人跑得快,那樣死的就是後面的人而不是自己了。

柔然軍隊開始崩潰。

鷹揚軍的沖殺越來越猛烈。

賀穆蘭在看見右軍撤退的時候就已經一騎當先沖了出去。她的目標是那個橫刀大聲吆喝的將領。

三百步。

兩百步。

一百五十步。

賀穆蘭搭弓上箭,凝神靜氣,放開了手中的弓弦。

嗖!

“給我結陣沖鋒!跟在各自的首領後面!你們這群……呃啊!”

咚。

他未完的話永遠凝結在了喉間。這位說著要讓出一條路給他們出去的將軍,保持著腦後中箭的姿勢,滑下了馬去。

已經嚇破了膽子的柔然人更加倉皇,他們毫不猶豫的踏過他們主將的身體,向著那不遠處的關隘沖去。

殘兵早已經不知道去了哪兒,混亂中最怕的是潰敗,朋友也相互擠撞,爭奪去路,各自逃生。

新到的右軍騎兵飛也似地也加入了進來,只管砍殺、宰割,柔然人拖著輜重的馬匹亂蹦亂跳,帶著東西逃走了,可視它們為珍寶的柔然人卻無計可施,只能拼命狂奔。

那五百騎兵死去的屍體和馬堆成了他們的絆腳石,後有追兵,前有阻攔,一個一個的柔然人在顛簸和武器加身的情況下墜於馬下,僅有小半真的沖出了山口。

可死神還沒有放過他們,那些一直緊跟著不放的魏國騎兵們以更快的速追趕趕了起來,他們這才發現沖出那段山口不是得救,而是新的噩夢。

此時的他們沒有了同伴,沒有了首領,沒有了下屬,猶如喪家之犬般的逃竄著,而中軍、右軍的將軍卻大笑了起來,留下一句“大家各憑本事”加入了這場追逐的遊戲。

貓和老鼠,捕獵者和獵物,命運讓他們很快就掉了個頭。

這場襲擊毫無意外的塵埃落定。從黑山口到敕勒川草場邊沿,一路潰逃的柔然人留下了兩千多具屍首,而黑山大營出動的鷹揚軍和後來的右軍、中軍騎兵幾乎毫發無損。

除了黑山頭戰死的三百余騎兵。

以五百騎兵抵抗兩三千騎,拖了兩個多時辰等到大軍來援,這是足以讓右軍在三軍面前昂首挺胸的功績。幸存者們被右軍的精銳簇擁著重返黑山頭,去贏得他們原本該贏得的贊譽。

逃出生天而重新回到黑山頭的殘兵們,開始在關口處四處翻撿,卻始終沒撿起任何東西。

原本三軍在擊潰柔然人以後就該快速打掃戰場,這是屬於勝利者的權利,立著的人總是從地上倒著的人身上拿走他們的東西。

對於賀穆蘭來說,贏得勝利而後又偷竊一個死人的鞋子,對於她來說簡直就不像是同一只手幹出來的,但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生存法則,她在一次又一次的看到這一切後總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