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第5/8頁)

她開始用盡所有的力氣用圓盾拍開那些已經殺紅了眼的人,鐵皮制的圓盾敲打在他們的身上後,發出非常脆的響聲。

這讓賀穆蘭敲下去後鼻子一澀,甚至有些惶恐起來。

正常人不會這麽容易骨折的。這些奴隸瘦得皮包骨頭,以至於盾牌拍在他們的身上猶如拍到了樹枝,而且由於長期的營養不良,這些人的骨頭已經極為容易折斷了。

賀穆蘭並不多言,只咬著唇將一個又一個的奴隸從地上的柔然屍體邊格擋開。有的已經殺了紅了眼,會舉著手中的石頭、從柔然人手中搶來皮鞭、或是什麽其他的武器對著賀穆蘭揮舞。

這時候賀穆蘭就會將那面盾牌拍向他的後腦勺,直接讓他們昏迷過去。

她很小心的控制自己的力道,生怕她一個失手,對方就腦漿直崩了,這樣控制力氣的行為比殺人更難,她感覺自己舉著盾牌的那只手在顫抖,而奴隸們絕望和麻木的眼神讓她無法不受影響,只憑借著本能在戰鬥。

她大概了解了營嘯是怎麽回事了,這就像是催眠,當你被一種絕望的氣氛所壓抑住的時候,真的很有可能崩潰掉。

‘得讓他們活。’

‘這是蠕蠕犯下的罪過,不是他們的。他們不能死。’

‘奴隸,為何要有奴隸!這該死的世界!’

“我知道你們之中一定有魏人!有能說話的沒有?”賀穆蘭用鮮卑話大聲地喊叫著,手中揮盾拍開了一個奴隸的身子。

“蠕蠕已經都死了!我們是大魏人!你們可以回家了!”

賀穆蘭的鮮卑語一聲接一聲的叫喊著,直到嘶啞。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卻沒有人給她回應。

這種像是“打僵屍”一樣的戰鬥讓賀穆蘭一面戰栗,一面戰鬥,她看到遠處的同袍們騎在馬上張大著嘴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還有些將官露出“不值得”的表情,默默地搖頭。

這次,她真是一個人在戰鬥了。

“火長,我來幫你!”

若幹人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面鑼,沖到了她的身後。

“這些奴隸已經殺紅眼啦,要先讓他們醒過來!”

若幹人拿起鑼錘,跟在賀穆蘭的身後敲打了起來。

“都停下來,都停下來!蠕蠕都死啦!”

【匈奴語:都停下來,都停下來!蠕蠕都死啦!】

【突厥語:都停下來,都停下來!蠕蠕都死啦!】

若幹人用著他那蹩腳的外語開始胡亂的喊著。

鳴金即是收兵。

許多聽到鑼聲的奴隸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武器,開始茫然地打量四周。

在戰場上培養出來的條件反射已經不是一天兩天能改變的。鳴金收兵,而他們還活著,這代表……

他們活下來了。

不,他們本來就活著啊。

是他們把蠕蠕人殺了的。

清醒過來的奴隸發現身邊已經倒了許多死營的人,不知是生還是死。在他們的外圍,騎在馬上的魏國騎兵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就像是看著耍猴戲裏的那群猴子。

敲著鑼的年輕人跟著拿著盾的年輕人,他們的腳下是無數奴隸倒下的身影,也不知是死還是活。

越來越多的奴隸開始丟下手中的武器,跪俯下來。

“蠕蠕已經都死了!我們是大魏人!你們可以回家了!”

賀穆蘭還在機械的喊叫著。

突然間,一個身材高壯的披發之人兇狠地跳了上來,雙手抱著一塊巨石往她的身上砸去!

嘭!

賀穆蘭提盾將那塊石頭格住,這樣的力量對抗讓雙方都極為吃驚。賀穆蘭擡眼,看見了一雙險狠的眼睛,下意識一腳將他踹飛了出去。

“惡鬼!”

“小兒!”

“殺了我吧,我再也不想做奴隸了!”

他飛出去,躺在了地上,再也不想反抗了。

哪怕是躺著,也比跪著要強。

‘就讓我死吧,趁我還是自由之人的時候。’

“你會說鮮卑話?”賀穆蘭眼睛一亮,三兩步走上前去:“你是鮮卑人,還是鮮卑之後?”

那個滿臉臟汙和血痕的男孩看了他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當你不想做奴隸的時候,你的心已經自由了。”

賀穆蘭一把抓住這個孩子的胳膊,將他提了起來。

雖然看起來高壯,但那個還在變聲期的聲音,讓她察覺到這個奴隸約莫也就是個孩子的年紀。

“我們要去追擊剩下來的蠕蠕,請告訴我們他們去了哪裏!”

小兒已經準備赴死的時候,他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說了這樣一句奇特的話。

他說,“你已經自由了”。

那一刻竟好像不是真的,是聞所未聞的。一道不曾有過的強光,就像是太陽新生出的光芒那般突然射到了他的心裏。

但是這道光很快就黯下去了。

因為他說的是“你的心已經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