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第2/4頁)

她將馬留在了原地,想著更遠一點、沒有什麽血腥味的地方走去。

賀穆蘭檢閱的是一條說不清令人多麽厭惡的死人隊伍,她踏著血泊往前走,想要找找看有沒有活下來的什麽人。

賀穆蘭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升上這樣的想法,也許潛意識裏,她覺得自己殺了人,應該用“救人”來彌補自己的罪孽吧。

她豎著耳朵,想要聽清楚這些屍體裏的動靜。但是她覺得這估計是種枉然,在同袍打掃戰場尋找戰利品的時候,有活著的同伴早就被救出來了。

可也許是老天聽見了她內心的聲音,就從她身側的不遠處,發出了一聲細不可聞地碰撞聲。

這是金屬碰撞的聲音,絕不是她的皮靴踩在地上會發出的,所以她靜下心來,在四周一片喧嘩的動靜裏竭力去找尋那碰撞聲。

咣。

咣。

咣咣。

賀穆蘭猛然後退,找尋自己人的屍體。

“是不是有人還活著?無論是什麽聲音,再弄出幾聲!”她大聲叫了起來,在聽到的方位開始翻找。

一具具沒有了生命氣息的屍體被推了開去,只有咣咣咣的聲音依舊在傳出。她從一個微微凹下去的地方拖出了一個全身是血的人,此人臉上血跡模糊,大腿上有一條長刀或者其他什麽兵刃砍出來的傷口,血流的到處都是。

他還能動,多虧與有些屍體和馬的屍體在他的上方交叉形成了一個空隙,所以他沒有受壓,也沒有被人發現補上一刀。和大部分被砍掉了腦袋的自己人比起來,他是幸運的。

只是流血過多已經使他意識模糊,也沒有力氣推開身上的屍體堆。賀穆蘭聽到的咣咣咣的聲音,是他拿手中的斷刀去敲屍體堆裏死人兵器的聲音。

‘為什麽……’

此人支撐了許久,就想著外面有人能把他拉出去解困,此時終於見到有人將他救了出來,再看見賀穆蘭的臉以後,終於像撐不住了一般,一下子昏了過去。

“你醒醒,醒醒,你是哪一營哪一火的?”賀穆蘭動作利索的解開此人的褲帶,將他大腿根部捆緊,又扯掉旁邊死人的衣服,一把按在他的傷口上。

布料大概不幹凈,恐怕會感染。可是此時是在戰場上,也顧不得幹不幹凈了,先止血才是。

這人穿的還不算窮酸,頭上的帽盔應該是不知道滾到哪裏去了,衣衫上全是血,身上壓著的全是柔然人的屍體,柔然人外才是自己人,想來最先倒下的他也是一位猛士。

賀穆蘭在他腰間摸了下,沒有看到軍牌。

大部分人把軍牌掛在腰間,是因為為了獲取軍功,雙方砍的都是頭顱。若是軍牌掛在脖子上,腦袋一掉,軍牌也掉了,反倒認不出身份,久而久之,大夥兒情願放在褲腰帶上。所以才有“把命掛在褲腰帶上”之說。一來是指首級可以掛在褲帶上,二來則是表示著自己身份的軍牌。

此人腰間沒有軍牌,倒讓賀穆蘭愣了愣,也沒有多想,只一把將他抱起,向著同火那邊狂奔。

“那羅渾!狄葉飛!阿單志奇!這還有個活的!”賀穆蘭一邊跑,一邊朝著同火們呼喊。

在戰場上割首級有什麽了不起的?

了不起的是救到了同伴。

賀穆蘭頓時覺得面前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一扇足以贖罪的窗戶。

她身上屬於花木蘭的那一面讓她奮勇殺敵,無愧於花木蘭“虎威”的稱號,她要在戰場上活下去,不至於像是第一次死的時那般淒慘無助,她需要活下去才能救下更多的人。

但是要在右軍這種地方出人頭地,出色到足以讓皇帝注意,她就需要殺人,消滅掉不計其數的敵人。

唯一慶幸的是,這場戰爭並非侵略,而是反擊敵人幾十年來的騷擾和劫掠,這讓賀穆蘭的價值觀稍稍好受了一點。

可是賀穆蘭身上屬於現代人的那一面也在同時不停的拉扯著她。

她曾是保護群眾生命安全的司法工作者,是伸張正義的“屍語者”,也是因為接觸過無數失去生命的軀體,而愈發了解生命價值的普通女人。

賀穆蘭這倒黴的穿越經歷,決定了她必須為自己根本不在乎的“軍功”,而做出和之前所作的事情正好截然相反的舉動。

她曾是破壞者,可那是正義的。

而現在,所破壞著的一切,是讓她難以忍受的不義。

但是她除了會殺人,也是會救人的。

就算她只是個法醫,人體解剖學、病理學、內科學、外科學、兒科學、婦產科學這些臨床醫學她也是學過的,她也曾臨床實習過半年!

她在法律之前,先是個醫學工作者。

救人,救人也是她的本行啊!

賀穆蘭抱著那個奄奄一息的人,歡快地朝著同火們奔跑著。冷風的清冽,呼吸到流暢空氣的舒爽,讓她的臉上露出動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