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第3/5頁)

她奔出陣來是怕這些人真跑到營門前去送死,後面的阿單志奇等人見了也有樣學樣,左軍的新兵許多都已經累得不行了,黑一的生力軍一投入戰鬥,立刻紛紛跌倒在地,爬不起身來。

只是沖過來的人多,而賀穆蘭幾人少,又是逆著眾人的方向,自然顧此失彼,打倒了這個,又跑了那個,賀穆蘭饒是武藝精湛,拿著個沒有槍頭的倒槍立在中央,左掃右蕩,顯得又是可笑又是可憐。

那羅渾卻比賀穆蘭狠戾的多,他專門撿從賀穆蘭身邊跑掉的新兵對付,他槍法就狠辣,即使不用殺招,幾招下去,不是戳中膝蓋,就是掃到太陽穴等位置,若說賀穆蘭是攻擊範圍大、他就是攻擊力強,在賀穆蘭旁邊倒下無非就是疼些,在他手裏,幾乎是人人帶傷。

賀穆蘭一邊制止眾人往營門邊走,一邊不停呼喊:“莫要沖營,放下武器,到一旁抱頭蹲下!瘋兵自有人對付!”

只是哪怕她聲音已經喊到嘶啞了,也沒有幾人真聽她的話去。當她格開一個發狂著胡亂揮舞著刀子的新兵,將他一棍掃倒在地時候,那新兵抓著她的槍尾,失聲大號。

“我不想死!我不要死在這裏!”

賀穆蘭看著他倉皇的眼神,突然就想到了被人掃下馬的自己。

明明以為已經找到生路了,卻生路斷絕,幾欲喪亂的自己。

原來那時候的自己,是這個樣子嗎?

在面對突如其來的危險、當面對險惡的人性時,已經沒有了以往的謹慎堅毅,而是只顧著自己的恐懼,封閉住自己的眼睛,封閉住自己的耳朵,看不清任何東西?

她沒有拔出槍尾,反而往前一送,在他的額頭輕輕戳了一下。

“你不會死。”賀穆蘭柔聲嘆道,“清醒過來,才有活路。”

棍頭搗在額頭的重量讓號叫的新兵茫然地睜大了眼睛,眼睛裏有什麽東西重新開始聚焦。

“我……沒死?”

“不,你又活了。”

賀穆蘭輕輕抽出他手中的長槍,開始向下一個新兵走去。

請活過來吧。

她記憶裏的鮮卑人,是悍不畏死,永遠不會向敵人求饒的勇士。

他,他,她,包括她,都應該是記憶裏的那些鮮卑人才是啊。

怎麽能讓“他們”都死去呢?

他們應該重新活過來。

賀穆蘭是右軍新兵營裏真正的無冕之王。無論是武力、臂力還是箭術,她都是讓新兵們嘆為觀止,各種羨慕嫉妒恨的存在。

但一個人僅僅是武力強大,只會讓人懼怕,是很難讓人升起敬佩之心的。

若說花木蘭是小心翼翼,因為“隱忍”自身的強大,和周圍人達到“同步”的感染力的話,那賀穆蘭就是因為有“自知之明”,因為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麽地步、知道自己有什麽缺點而努力去正視自己的感染力。

她奔出去時,很多人都知道她是要攔下那些新兵,不讓他們沖營。可當他真的逆著人流,以一己之身開始在一群人裏竭力阻止別人向前時,即使他們明白她要做什麽,還是忍不住發出嘆息。

倒轉槍頭,不願意讓任何一個人真的枉死在她的槍下,在這種亂勢之中,是一種愚蠢也是一種浪費時間,任何正常人都應該像那羅渾、或者像阿單志奇和狄葉飛兩人一樣,先考慮保全自己,再盡力讓別人失去行動能力。

可這樣吃力又不討好,而且還浪費時間的事情,因為花木蘭強大的武力,變成了一種可能,也讓人暗暗駭異。

賀穆蘭漸漸突入左軍那群人的後方,對上了那些已經瘋癲之人。看到他們,賀穆蘭就仿佛看到了自己若不能再正視戰爭的殘酷,將會變成的樣子。

她不要變成這樣。

她也不能變成這樣。

“給我撒手!”賀穆蘭一蕩槍身,將手中的槍尾重重地敲在了舉刀之人的手腕上。

狂亂者腕骨碎裂的聲音清晰的傳了出來,這原本不該是在雜亂環境中被人聽見的聲音。正因如此,賀穆蘭赫然發現自己又重新進入了“入武”的境界。

周圍的一切清晰的猶如放慢了時間,此刻的賀穆蘭無悲無喜,無憂無懼,仿佛她就是天生的戰士,要以一己之身對抗一切。

從今爾後,她將毫無畏懼,堅如磐石。

由於賀穆蘭和黑一的介入,從左軍沖營的新兵們都在營門三丈之前停頓了下來。這樣的結果雖然令人意外,卻也不是特別讓人吃驚。

那些從左軍跑過來的新兵本來就是嚇壞了的兔子,此時有一只猛虎帶著各種猛獸將他們攔了下來,就算之前再怎麽慌亂,本性中對強者的依從也會讓他們恢復理智。

誰也不願意將屠刀對準兄弟,有這麽一個自願當出頭鳥的人莽撞一把,營墻後許多抓著弓箭心中憋屈的刑軍和門衛都紛紛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