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陳節這裏最大的問題不是在於那幾車糧食,而是他和庫曹長期盜用軍糧,若不是陳節一直沒有供出那些糧食去了哪兒,現在陳節大概早就被砍了手了。

此地的鮮卑太守是狄葉飛舊日在宿衛軍中的同僚,此人能做天子近衛,自然也是認得拓跋晃的。所以拓跋晃帶著阿單卓借口去街上逛逛,避開了幾個“大人”會面的時機。

“你是說,陳節一直在替花將軍賑濟戰死同袍的家人?”鮮卑太守皺著眉頭。“這人公私不分,即使不是拿出去販賣,這郡尉的位置也到了頭了。”

此地的鮮卑太守姓費羽,是個有著美髯的中年大叔。

賀穆蘭沒有反駁他的話。

就以她來看,若不是陳節曾是花木蘭的手下,她也要罵他一句不是的。

這陳節跟著花木蘭在軍中歷練了許久,在為人處世上有沒有長進不好說,但在為公為私上,確實有些拎不清。

他現在已經做了官了,再不是打仗的時候。在軍營時,將軍管著底下的糧草,怎麽分配還是轉手都是你的事,你能擺平帶來的結果就行。可當了官,若還指望這樣做不被人發現,那是很難的。

“費羽太守,我們若替陳節補上那丟失的幾車糧食,是否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狄葉飛知道陳節是花木蘭十分信任的屬下,所以出聲求情。“也不求能夠官復原職,小小的發落一下,將此案結了才是要緊。”

“此案還牽連到庫曹和兵曹,此外,能把糧食運出城外,這陳節必定還有幫手,他連這個都不肯說,我們更是難辦。”費羽太守說完這話,臉上顯出“我很抱歉”的意思,“而且,陳郡太守有三位,我能網開一面,不代表其他兩位可以。”

狄葉飛拍了拍賀穆蘭的肩膀,那意思讓她不要太著急。

“費羽太守,還希望你能多多襄助。這陳節是一條好漢,還在軍中時,殺敵無數,現在走了歧路,也是一時糊塗,總要給他一個機會改過。”

“正是看在他也曾為國立功的份上,我們才沒有立刻將他判剜鼻流徙之刑。牢中刑官也是軍中出身,對他行刑都有分寸,換了那個庫曹來,怕是沒熬兩天就死在獄中了。”

這位太守大概對陳節印象也好,允諾了會想辦法,便拿著狄葉飛給他的“打點費用”離開了。

“你覺得有用嗎?”賀穆蘭知道這個世界人治大於法制,有時候主官有著超乎想象的能量。

但她和此地的官員太守都不熟,心中也沒底。

“問題不大,陳節大概要吃些皮肉苦。他現在身上有傷,就是上刑也要先記下,等傷好了回來再打。”狄葉飛安慰賀穆蘭。

“就算真的危險,我們那不是還有位‘公子’嗎?求求情,也許管用。”

“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欠他人情。”

那拓跋晃看起來好相處,可便宜哪是那麽好占的。

人家可是想拐她回去當保姆……保母呢!

費羽太守承諾他會想辦法,一時半會還沒有下文。拓跋晃表現出對這件事不怎麽感興趣的樣子,白天經常和幾個白鷺跑的沒影,賀穆蘭只好經常帶著阿單卓去牢裏探望陳節,除了給他帶了被子和食物以外,賀穆蘭也讓阿單卓替他擦洗了身體、整理頭發,最起碼不要像她剛進來看到的那副犀利哥樣子。

陳節的胡須已經許久沒刮了,牢中沒什麽條件,刀這種東西,哪怕是剃面的小刀都是帶不進來的,所以陳節的胡須一直就這麽亂糟糟,和他胡須一樣亂糟糟的,同時還有他那頭已經油膩的看不出形狀的頭發。

阿單卓在幫他梳頭的時候根本梳不開,而換成賀穆蘭去梳的時候陳節卻連聲慘叫,那叫聲嚇得幾米外的獄卒都跑了過來,當得知只是梳頭的時候滿臉不敢置信。

這叫聲哪是梳頭,簡直是砍頭!

日子一天天耗去,賀穆蘭都已經失去了希望。可更糟糕的事情以一種讓人無法想象的方式降臨了。

這天是賀穆蘭來陳郡的第六天,因為白鷺的緣故,他們得以住在項縣的縣衙,和當地的縣丞住在一起。

正因為如此,當他們半夜裏被一群手持刀槍棍棒的衙役和郡兵圍起來時,簡直就像是被關在狼圈裏的小綿羊一般。

賀穆蘭一開始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在撂倒幾個縣吏和郡兵後,一隊拿著弓箭的人將箭矢指著她,逼迫她穿好衣衫乖乖的跟著他們走。

狄葉飛那邊也好不到哪裏。他的親兵和郡兵們發生了沖突,有個親兵在爭鬥中被削掉了一片耳朵,引得狄葉飛勃然大怒,亮出了自己的身份,這才得以有尊嚴的穿上衣服走出去。

拓跋晃倒是最乖覺的,他和阿單卓一聽到有事情立刻穿起衣服,毫不反抗的跟著當地的府兵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