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所謂求願寺,與其說是佛寺,不如說是破廟。虞城雖是不到萬戶的中縣,卻也有許多寺廟,不過大部分都因為拓跋燾“退僧還俗”的緣故,僧侶都跑的幹幹凈凈了,敗落的十分厲害。

這求願寺原本就在偏僻之地,香火並不旺盛,等本州的刺史的“退僧令”一下,幾個和尚都跑了,原本就不興盛的佛送一下子就變成了荒廟,成了這裏遊俠兒、乞丐、各種流民藏窩之地。

而如今,這裏正被一群盧水胡占據著,求願寺裏往日的閑人們也跑的幹幹凈凈,就和這座寺廟之前的主人一樣。

後院的破爛禪房裏綁著一個富貴公子,看上去雖然沒有好酒好菜供著,可是也沒遭受想象中的虐待。

崔琳在這幾天想過許多辦法逃走,其結果都被自己否決了。

這些人明擺了就是為了他來的,綁了他後立刻非常利索的退到這裏來,一邊往平城崔氏和此地縣衙遞信,一邊在這裏等著什麽人。

他在意的就是他們究竟在等什麽。

這群在虞城郊外把他劫走的盧水胡人並不多,大約只有五十多人。但這五十多人都是騎兵,他的家將和他們對上立刻就占了下風。更何況他們成功劫了他就走,兩條腿的追不上四條腿的,更是望塵莫及。

他明明是輕裝簡從喬裝到的虞城,卻依然被這些人抓住,顯然他們是從平城就開始盯著自己了。有心算無心,他這回栽的不輕。

“你們抓了我也沒有用的,我祖父那性格整個大魏的人都知道。你們以我相逼,最多他會讓我自己自盡殉節,斷不會拿釋源迦和曇緣換我。”

崔琳用流利的鮮卑語和這群人的年輕首領說了起來,他知道這個卷發長辮的首領會說鮮卑話,他旁邊的幾個同伴也是。

蓋吳一言不發的用小刀削著木雕,這幾天,他都是親自看守崔琳,除了如廁,從不離開他半步。

求願寺外有官兵和寺裏的盧水胡人對峙,但虞城能調動的縣兵不過幾百人,只能圍起來,如果要強攻進來,因為還投鼠忌器。這蓋吳一點都不急躁,隱隱急躁起來的就成了崔琳了。

“沒見過你這樣急著尋死的。你若沒用,我們就該殺了你了。”蓋吳身邊一個少年殘忍地說道,“你想剜心還是挖腦?我們都滿足你。”

“你便是剜心挖腦,我祖父和陛下也不會如你們願的。我這麽個小人物……”

“你不是馬上要娶公主了嗎,怎麽算小人物!”

“白馬!”蓋吳用匈奴話喝止了那少年的話。“這漢人在套你的話,不要再說了。”

白馬吃了一驚,瞪了崔琳片刻,上前幾步就要甩他耳光。

“白馬!”蓋吳旁邊一個黑臉大漢拽住了那少年的手,繼續用匈奴話勸說他,“是你自己不小心,他就是逼你激怒,你不理他就是。”

他按住了那個少年,在屋子裏四處翻找了一下,弄出一條滿是灰塵的破僧褲出來,扯下一截褲腿塞到了崔琳嘴裏。

這漢人前幾天都很安分,今日官兵開始圍寺,他就變得不老實起來。

崔琳嘴裏被塞了一團又臭又滿是灰塵的東西,喉嚨裏頓時進了無數灰塵。他想要劇烈的咳嗽,胃裏也忍不住一陣陣翻湧幾欲作嘔,無奈嘴被堵住,只能一邊幹嘔一般悶咳。

對於這個從小沒有吃過苦的高門子弟來說,這樣的對待比皮肉上受到的折磨還要更加折辱人。那叫白馬的少年見到他被如此對待,立刻高興的笑了起來,再也不想著上前打他幾記耳光什麽的。

崔琳屈辱的瞪著蓋吳,他知道最難纏的是這個一直不怎麽說話的胡人。

他馬上就要尚公主的事情,除了自己的祖父,京中知曉的人家並不多。這些盧水胡人找準他做目標,想來就是看準了這一點,就從這個信息,就能推斷出這些盧水胡人背後的指使者是京中地位不低的權貴大人。

這也說的過去,因為平城有不少鮮卑貴族是篤信佛教的,為了陛下抑佛之事,許多鮮卑貴人幾乎都要以死相諫了,這時候買通盧水胡人弄出些手段來逼迫他祖父讓步,順便給祖父一個教訓,正符合這些人的手段。

更何況盧水胡人也都信佛,認為“殺生成佛”,為了信仰和錢財賣命,和幕後之人一拍即合也是正常。

崔琳前幾日都很安分,是因為他不知道這些盧水胡抓他倒是是為了財還是為了其他。今日裏官兵在外喊話,他知道了他們的目的,一下子心裏就輕松了許多。

只要他還有用,性命應當是無虞。

只是要想和那位陛下談條件,光抓了他做籌碼可不行,想來他們在等的什麽人或者什麽事,才是其中的關鍵。

想通這個,他便忍不住嘴巴發癢,非要套出個只字片語出來才好。

只是他沒想到這首領身後的黑臉漢子這麽缺德,為了怕他說話,竟然用這種肮臟的東西堵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