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閑花俱謝(第2/3頁)

她撫膝一蹲,“額涅恩典,我和大爺都不知說什麽好了。咱們是求之不得,只怕給額涅添麻煩。”

太妃樂見其成,笑眯眯說:“不礙的,那頭人手要是不夠,再撥兩個過去。當初瀾舟和瀾亭哥兒倆就是那幾位媽媽帶大的,現如今再來帶東籬,熟門熟道,不費什麽力氣。哎呀,到底祖輩兒疼孫子,虧得咱們爺,想起這個來。少奶奶得好好謝謝額涅,往後額涅跟前多盡孝。殿下呢,拿咱們東籬解悶兒吧,這麽點的孩子最好玩兒,等天熱了,伸胳膊抻腿的,更得人意兒了。”

東籬交到她手上,婉婉就像揣著個寶貝,大氣兒都不敢喘。孩子落地幾天後退了紅,現在是白白凈凈的,肉皮兒嫰得杏仁豆腐一樣。她看了又看,多可愛的孩子,多討人喜歡呀,打今兒起就交給她養了。她自己不能生,只好揀別人的。其實面上過不去,唯恐人家背後笑話。可是看著孩子,又什麽都顧不上了,她們笑話就笑話吧,留下孩子就好。

“倘或想哥兒了,過府來瞧瞧。”婉婉溫煦對雲晚道,“先養好自己的身子,等出了月子就能走動了。”

一旁的塔喇氏忙接話頭兒,“殿下說得是,這麽千辛萬苦的,傷了根基就不好了,還指著以後呢。殿下仁慈,哥兒在她身邊是大造化,放一萬個心罷。想他了過去瞧一眼,兩府離得不遠,很方便。”

王爺和太妃的主意,誰敢有違。按理說孫子在正頭祖母這裏養著合乎規矩,可她作為親祖母,說不難過是假的。通房出身,到天上也矮人一頭,在他們眼裏,她從來算不得體面人。當初養兒子沒她的份,現如今孫子也是這樣。她只有看著自己的心頭肉交付他人,連半點不滿都不能表現出來,因為這個家裏,根本沒有她說話的余地。

婉婉把孩子帶回來了,搖車擺在上房,她只要睜眼就來瞧他,名義上是孫子,其實心裏把他當兒子。

猶記得自己弄丟了的也是個男孩兒,如果長得更結實點兒,順利生下來,叔侄的年紀相近,像哥兒倆似的。婉婉趴在搖車邊上,招呼銅環她們來看,小阿哥睡醒後睜眼,眼睛裏金環隱現,這是他們宇文家的標志。

她很疼愛孩子,仗著以前有帶錦書的經驗,東籬也可以照顧得很好。只是哥兒有喘症,發作起來叫她憂心。她有時候半夜披衣裳,上奶媽子屋裏去瞧,見阿哥好好的,才能安心回去睡覺。

好在那毛病也不常犯,只要奶媽子的飲食控制得當,不吃那些發物,孩子就健健朗朗的。她把兩手搭成一個窩,抱著他搖晃,“等再大點兒,跟你爺爺上京城,見一見錦書吧。她是個漂亮姑娘,可惜缺人疼少人愛,你把她帶回來,好好對她好麽?”

小酉開始笑話她,“敢情,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哥兒才多大,您就給他操心婚事了?京裏那位公主是姑爸輩兒的,您可不能亂點鴛鴦。”

她哦了聲,很是遺憾,“也對,他阿瑪和人家才是一輩兒的……”說著香香他的小臉,“是太太糊塗啦,沒關系,咱們再找,總有好姑娘的,天涯何處無芳草嘛。”

她抱著他看鳥兒,看冬蟈蟈,孩子太小,不多會兒就打瞌睡了,她總有充足的耐性等他睡醒,再接著逗弄他。

她對孫子傾注過多的心力,連良時都要吃醋了,“留神自己的身子,半夜裏起來,會凍著的。”她又要下床,被他硬錚錚拉了回來,“不聽話就把他送回藩王府去,我讓他留下是給你解悶的,不是讓你耗命的。”

她委委屈屈癟嘴,“我覺得東籬像咱們的哥兒,轉了一圈,又回到我身邊了。”

他蹙眉不許她再說了,“你怎麽有這麽荒唐的想頭?小產的孩子,連三魂七魄都沒長全,丟了就丟了。你這模樣,是在提點我不中用,又要傷我的心了?”

她忙閉上了嘴,其實她知道症結不在他那兒,她還總找不自在,真辜負了他的好意。

她枕在他頸窩裏,巴巴兒問:“朝廷的旨意下來了嗎?誰任兵馬大元帥?”

他閉著眼睛說關戎,“五軍都督府右僉事。”

婉婉有點高興,“這麽說你不必去了吧?”

他睜開眼瞥她,“好男人不是應當征戰沙場嗎?”

她卻搖頭,“我情願我男人平庸一些,離那些兵戈遠遠的。”

他知道自己永遠達不到她的要求了,朝廷沒有準他領兵,不是因為旁的,是為讓他籌集糧草。那倒也無妨,關戎是他的至交好友,底下將領又都是他的人,他即便慢行一步,也可坐鎮指揮。但是江山總要親自打,誰也不能靠沙盤上的布陣當上皇帝。他出征只是時間問題,能夠陪她的時間一天少似一天了。

他偏過頭去,和她貼得更緊密,耳語似的喃喃:“那二十萬人馬經不經用,尚且沒有定論,萬一要加派,我不去誰去?你們姑娘家不明白戰爭的殘酷,一旦奴兒幹攻入中原,異族的征服,必要通過最殘忍的手段,到時候就是一場浩劫,你願意看到麽?瀾舟請命出征,我準了,讓他到關戎麾下當副將。你瞧兒子都上陣殺敵了,我這個當阿瑪的焉能屈居他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