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重鎖隋堤(第3/4頁)

“這個就不用孝順了?宗親不拿唾沫淹死你!”

瀾亭後腦勺枕著胳膊,翹起了二郎腿,“今兒不念書,叫咱們在床上躺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就是掉進水裏的時候涼了點兒,差點沒凍死我……你說她會讓咱們留下嗎?”

瀾舟擰眉計較,“兩個都留下不可能,畢竟王府裏頭也要晨昏定省。”想了想道,“要是只能取其一,還是我留下吧。”

瀾亭問為什麽,“阿瑪還誇你是膀臂來著,你留在長公主府,軍中的事兒就不管了?”

他對這個兄弟實在五體投地,“你是幹什麽吃的?整天就知道騎根小竹竿兒戰什麽長坂坡,阿瑪跟前你也該效命了。至於為什麽留下的是我,因為我比你機靈,能幫著阿瑪敲邊鼓。你呢?一心想著孝敬你親媽,沒這份當孝子賢孫的心,就別在這兒裹亂。”

瀾亭無話可說,心裏嘀咕著,你不就是想認長公主當媽嗎,將來離天近了,你想伸手夠月亮呢!不過不敢說出口,說了回頭又一頓胖揍,得不償失。對於沒什麽進取心的人來說,躲在後面永遠是最安全的,今天舍命陪君子,一塊兒落了一回水,往後大概就沒什麽事兒了。

婉婉那頭接到了宮裏的來信,是皇帝寫給她的,以家書的形式,裝在信封裏,上面客客氣氣寫著“皇妹鈞親啟”。

推開一扇窗,她倚在窗下讀信,外面芭蕉葉子颯颯作響,她托著腮,一行一行看下來,說她離宮一個多月,為兄的十分想念。遙想起小時候在父母跟前多無憂無慮,現在的江山社稷壓得他喘不上來氣兒。皇後病了,被陰人克撞,時好時壞,前些天連人都認不得。上回把她的鳳冠卸了,上面大大小小的珍珠磨了粉,窮大方,分給闔宮嬪妃們,請大家拿去擦臉。有時候還打人,他去看了她一回,她舉著桃木劍,追得他滿世界亂竄——皇後是個武瘋子。他現在很苦惱,不知道以後怎麽辦,冊封了皇後,爭如沒有,她連自己都管不好,也不指望她母儀天下了。最後問小妹妹安,南苑的飯菜吃得慣嗎?駙馬待你好不好?隨信奉上廚子兩名,是朕親自嘗過的,手藝絕佳。

婉婉坐在那裏,半天沒回過神來。細想想,鼻子直發酸,音樓瘋了,大概是被困境逼瘋的。她出降那天她還好好的,說了很多勸解她的話,結果事情落到自己頭上,她就想不開了。她們零落在兩處,各自受著苦,誰又救得了誰。她沒有信來,自己只能從皇帝的家書裏側面了解,連安慰她的話也不能寫。至於皇帝……這位哥哥總是出人意表,有送金送銀的,沒見過千裏迢迢送兩個廚子的,說他荒唐,人家是實心想著你,只不過能照顧你的口味,卻顧不上你的幸福。

她到書案前研墨提筆,自然報喜不報憂,說水土很服,也喜歡江南的山水和市井。駙馬待她極好,太妃和藹可親,她一切順遂,請皇上不必記掛。音樓難堪皇後大位,皇上亦無需執著,還請以大局為重,另擇賢明。

銅環在邊上伺候筆墨,見她這樣規勸便一笑:“殿下的心裏,果真時刻都裝著天下。”

她把筆擱下,靜待墨跡變幹,黯然道:“閨閣裏的情義固然重,但比起社稷,終究是有限。音樓本就不該當皇後,坐上這個寶座,對她來說不是幸事,反成枷鎖。她瘋了……”她輕輕啜泣一下,“她不是個心思窄的人,怎麽瘋了……或者是想讓賢,有意裝的吧。”

銅環抿唇不語,很多時候她都顯得過於敏銳,倒不是說敏銳不好,只是運用不當,便傷人傷己。

把信裝起來,著人送出去,因為都是家常話,並不怕有人截下偷看。剛料理好了這裏,前面傳話進來,說大爺身上發熱了,看樣子是要犯病。

她起身便趕過去,問二爺怎麽樣,底下人說二爺倒還好,活蹦亂跳的,跟人摘香椿去了。

“王府裏頭沒人來嗎?”

余棲遐道:“老太妃讓帶話,殿下問起就說男孩兒耐摔打,只要沒死,用不著大驚小怪的。”

婉婉簡直覺得不可思議,“老太太心也忒大了點兒,人從橋上摔進河裏,全不當回事兒?”

銅環笑道:“正是老太太疼您呢,這麽做是表明她的立場,畢竟兩位小爺都是庶出,在您跟前弄得寶貝似的,豈不叫您不好自處?貓兒狗兒似的養著,全看您的意思,因知道您慈愛大度,不會為難孩子,他們那頭自然撒手,沒的叫您誤會了,說嫡母難纏。”

她聽了淡淡一牽唇角,“南苑王府的人,果然個個好算計。為了叫我舒坦,竟連孩子的死活也不顧了。我知道她的心思,兩位小爺打頭陣,後頭的人才好行事。可惜我不吃那一套,就算他來了,也照舊讓他進不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