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很想愛他(二)

連星的生物鐘一向是晚二早十,昨天晚上熬到三點才睡,早上自然醒不來,最後被黃素琴掀了被子,捏住鼻子才勉強睜開一條眼縫。

“幹媽。”太困了,連聲音都是虛弱的,她眯著眼睛笑得有氣無力,被黃素琴從床上拖起來。

“這丫頭,快吃午飯了還在睡懶覺,快起床了。”黃素琴把她踢得東倒西歪的拖鞋撿回來,搖著她的肩膀訓話:“你這孩子真是膽大,半夜一個人坐飛機回來怎麽能不讓人接呢?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幸虧我讓你哥去接你。”

“我是成年人了,會保護好自己的,”連星嘟囔著,有些迷糊過來,“是你命令小白哥哥接我的?”

“當然了,我自己的幹女兒我自己疼。”

後面說什麽連星已經聽不進去了,心思復雜地品味著剛才的對話。

她以為蘇木白是自主自願地去接她,原來只是母命難為。雖然最終結果一樣,然而出發的動機差了那麽一點點,感覺就全錯了。轉念又想,他那麽忙,自己是不是給他添麻煩了?

她突然後悔起改機票的事,配合著他的行程折騰了三次,也不過是用自己的一廂情願平白增加他的負擔。

機械地吐掉漱口水,她對著鏡子裏低眉搭眼的自己唉聲嘆氣。固執地把一個人放在心上那麽多年,是不是太過愚蠢?要思念他,要仰望他,要掩飾自己,要看著他光芒愈盛,要忍受他漸行漸遠,好好的日子都過得艱難起來。

而與之相比更艱難的,是放下。

向前是萬丈懸崖,往後是萬劫不復。

江城的夜生活總是來得特別早,又散的特別晚,尤其在夏季。

原定於晚上七點的家庭聚餐因為蘇木白臨時受訪而被動延時,連星趁著這段時間偷偷回房換了好幾件衣服,再三猶豫又塗了個淡淡的咬唇妝,對著鏡子照來照去。

等蘇木白回來的時候,兩家四位家長正湊成一桌壘長城。他被連媽媽拉著頂替蘇漢文上場。

蘇木白玩麻將是高手,連爸不敢小覷,看他上了場,立即做出正襟危坐的姿態,揚聲招呼連星:“星星,來給老爸助威。”

連星是爸爸的小福星,連爸爸總炫耀,“我女兒一站在我旁邊,我準贏!”

其實她早就聽到蘇木白到了,卻磨磨蹭蹭在屋裏不出去。

對他的心思其實不是一天兩天了,卻隨著年齡的增長變得越來越扭捏。特別想見到他,又特別怕見到他,怕露餡,怕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被看穿,有時卻又恨不得被看穿。

她裝作隨意應了一聲,秒速換回睡衣,把梳得柔順的長發揉亂一點點,一邊褲腳挽起,做出居家隨便的樣子,才走出臥室。

麻將桌放在客廳正中央,正對著連星的房間,她一打開房門,擡頭撞上蘇木白的目光。

他掌心反摸著一張牌,似乎是不經意間擡頭,修長的手指撥動,眼睛還看著她,麻將已經被輕輕擲出去。

而後他對連星微微一笑,表情間的運籌帷幄和淡然平和瞬間把連星秒了。

想起他微博底下粉絲們各種嚎叫的評論,各種誇張的感嘆號,各種“哥哥太好看了”她很能理解他們的心情。

因為哥哥真的太好看了。

她從第一眼看到他時就這麽覺得。

第一眼看到他,好像是在五歲那年吧,一個在大人看來傻傻乎乎其實潛意識裏已經有了審美的年齡。

連媽和蘇媽黃素琴是師範學校的室友兼閨蜜,畢業後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當老師。連星七歲那年,連媽調到蘇媽工作的學校當老師,連爸也婦唱夫隨,於是連家舉家搬到江城,和蘇家做起了對門鄰居。

第一天見面的晚上做了什麽,好像就是兩家家長湊成一桌打麻將,剩下兩個陌生的孩子相對無言。五歲的連星站在九歲的蘇木白身後,看他盤腿坐在地板上,握著手柄打遊戲,手指飛揚間,表情也是如此淡然自信,不經意間已經開始流露出小小少年的驕傲。

那時的她還沒聽過淡然自信這樣的詞眼,只覺得這個哥哥真好看啊真好看,好看得讓她只是站在他身邊看著就很開心。

從此便成了蘇木白的跟屁蟲。

再大一點,蘇漢文的工作變得繁忙,好不容易到了可以休閑的周末,麻將桌上卻總是出現三缺一的窘狀,於是連爸爸一拍桌子,“木白,你上,你和星星算一個人。”

其實連星從沒有好好學過打麻將,到現在也還是半吊子水平。她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搬個小板凳,捧個小盒子,坐在蘇木白身後等著收錢,然後拽著他的衣角跟他到校門口的小吃街各種吃。

那時候蘇木白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跟哥混,有肉吃。”她一邊忙不叠地點頭,一邊被燙得捂著嘴巴唔唔唔。

“哎,大意了。”連爸一聲哀嘆讓她回過神來。蘇木白噙著一抹笑,不動聲色地接過連爸的錢,反手往右後方一伸,遞到連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