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禦用文膽

昨晚下了一夜的暴雨,第二天天上居然出了太陽,毒辣的太陽把路上的積水曬成了水蒸氣,天地之間就像個大蒸籠一樣悶熱。

一個黃包車夫在督院街上吃力的拉著車,他不時的用脖子上掛著的毛巾擦著自己嘩嘩淌著的汗水,車上坐著的先生也不停的用手帕擦著臉上的汗。這位先生瘦的有些過分,顯得腦袋有些大,他穿著一身粗布長衫,腳邊放著一個小小的手提箱,頭上戴著的一頂遮陽帽把他的臉遮了起來,看不清是什麽長相,他這身行頭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個從外地來的教書先生。

黃包車在四川省政府的大門前停了下來,車夫把車子放下一邊擦著汗一邊說道:“先生,省政府到了。”車上坐著的先生一手拎著手提箱一手提著長衫下了車,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幣遞給車夫說:“師傅請收好。”

黃包車夫一看他遞過來的紙幣趕緊推辭道:“用不到這麽多……”

“天這麽熱,師傅辛苦了,多給些是應該的。”那位先生和氣的說道。

黃包車夫聽了他的話接過錢來感激的說:“那真是謝謝咯,先生你是教書的吧?”

那位先生笑了笑說:“原來在鄉下教過二年書。”

“我就說噻,”黃包車夫笑笑說,“那先生你慢慢去,我走了哈。”說罷就拉起黃包車走了,他走出幾步遠還回過頭來朝那位先生揮了揮手。

那位先生也朝車夫微微點頭示意,他擡起頭來看了看省政府大門前的牌子,便拎著箱子慢慢的走到了門前。守門的衛兵看見他過來,氣勢洶洶的把手裏的槍一橫說:“你找啷個?”

那位先生擡起頭來對衛兵微微頷首說:“我找四川省主席劉湘。”

衛兵打量著他遮陽帽下的臉,只見他四十多歲的樣子,看上去似乎身體不太好,削瘦的臉頰深深的凹陷下去,但額頭卻十分的寬闊,他的眉宇間和鼻翼兩側有深深的皺紋,一副思慮頗重的樣子。他看上去謙虛和藹,如舊式儒生一樣溫文爾雅,但他身上卻流露著一種令人肅然起敬的氣質,讓人一見難忘。

衛兵接著問道:“那你是從啥子地方來的?”

“我從南京來,有介紹信的。”這位先生說罷就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雙手遞給了衛兵。衛兵接過信封從裏面抽出信紙抖了開來,介紹信最上面是一大串長長的紅字台頭,衛兵跳過這個讓人眼暈的台頭直奔正文,他一邊一目十行的掃著信裏的內容一邊念經一樣小聲念著:“……茲另中央政口治口局會議副秘書長、中央宣傳部副部長、國民黨中央委員、侍從室第二處主任陳布雷……”

“正是在下。”這位先生在旁邊插了一句。

“哦,你就是陳布雷哈。”衛兵掃了他一眼接著去看信,他看了兩秒後突然擡起頭盯著那位先生張大了嘴說道:“你、你剛才說啥子?你、你就是陳布雷?!”

那位先生依舊謙和的笑著說道:“是,在下陳布雷。”

衛兵驚慌失措的立正站好對他敬了個軍禮結結巴巴的說:“陳、陳主任,我、我有眼不識泰山,我,我……”

“你不用緊張,”陳布雷和氣的說道,“請問劉主席在不在辦公?”

“在的,在的,昨天剛從重慶回來。”衛兵急忙答道。

陳布雷對衛兵微微頷首說道:“多謝。”說罷便提著自己破舊的手提箱慢慢走進了政府大院。衛兵難以置信的盯著他的背影想道,他竟然是陳布雷?他怎麽會是陳布雷?陳布雷怎麽可能就是他!

陳布雷,一個中國近代史上提到□□就不得不提的名字,他被稱為國民黨第一支筆,領袖的禦用文膽。□□的一切言論,大到全國性公開言論,小到黨內的通知指示,全都出自陳布雷的筆下。陳布雷出身於舊式讀書人家,祖上半耕半讀,家庭的影響在他的性格裏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謙遜,自省,崇尚傳統道德觀念。但陳布雷本人是崇尚共和,反對封建帝制的,在從政之前他曾是著名的報刊撰稿人,在上海《商報》上發表過大量抨擊北洋政府的著名社論,他的社論筆卷千軍,力透紙背,當時報界稱他為南方報刊首屈一指的筆杆子。

陳布雷的堂哥陳屺懷曾任□□的私人秘書,陳布雷就是在他的引薦下結識了□□,當時□□正是第一次北伐勝利春風得意之時,他禮賢下士的風範另陳布雷十分感激。為報答□□的知遇之恩,這個本無心政治的人成為了□□的幕僚。他曾提出“只願為領袖之私人秘書”,但□□卻不斷對他委以重任,他就這麽一步步走上了現在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在腐敗的國民政府裏,他始終不同流合汙,在□□身邊工作了十幾年,陳布雷到現在連一套自己的房子都沒有。這個接受進步思想的人骨子裏卻刻著最傳統的固執,那就是忠誠,他信仰□□,信仰國民政府,正是這種堅定的忠誠使得□□敢於對他委以重任。即便有再多自己的想法,陳布雷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完成□□交給他的任務,對他而言,領袖始終是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