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般若鬼蝶

晚霞中的望江樓如往日一般矗立在南河邊俯視著滔滔河水,但那歌舞升平、年深日久的繁華歲月卻不復存在了,自打昨天出了那档子事後,望江樓的老板已經決定暫時歇業,而復業之日則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望江樓的夥計都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不祥之地,平日裏熱熱鬧鬧的望江樓如今冷冷清清,陽光斜射進二樓的飯堂裏,照的這裏更顯落寞,空蕩蕩的樓上回蕩著一個女人婉轉的歌聲:“有恨不隨流水,閑愁怪逐飛花,夢魂無日不天涯,醒處孤燈殘夜。恩在難忘銷骨,情含空自酸牙,重重疊疊剩還他,都在淋漓羅帕。”

四季蔥獨自一人對著空曠的空間唱著這支憂傷的情歌,她微顰著雙眉陶醉的演唱著,就仿佛眼前依舊是賓客滿堂。外面正是黃昏薄暮十分,白晝與黑夜相交融,“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從窗口映進來的晚霞絢爛到妖艷,站在晚霞中吟唱的四季蔥美得讓人心神蕩漾,仿佛步入幻象之地。她的臉仿佛馬上要凋落的顫巍巍的開到極盛的花朵,那是最危險、最癡迷的臨界點。一曲終了,她福了福身子輕輕說道:“獻醜了。”在這個看似空蕩蕩的空間裏,其實坐滿了奇形怪狀形態各異的妖和鬼。

黃昏時分正是傳說中的逢魔時刻,此時人間和陰間瞬間交叉,躲在暗處的鬼可以自由通行人間,他們都被四季蔥絕美的臉所吸引,來這裏聽她唱一曲。

四季蔥穿過滿屋聚集的鬼怪,走到窗前倚著窗看著晚霞中靜謐絢爛的城市,九眼橋被夕陽描成了金色,一個擔著兩擔鮮花的賣花郎正慢慢悠悠的過著橋。此時一只雙翅展開有一丈長的大蝴蝶飛到了橋頭,賣花郎擋住了它的路,它只能棲在橋頭上,賣花郎是看不見這只大蝴蝶的,他仍慢悠悠的過著橋。大蝴蝶似有些等的不耐煩,它輕輕扇動雙翅,橋上立刻刮過了一陣小風,小風推著賣花郎快快的下了橋。大蝴蝶這才飛過九眼橋向望江樓飛來,滿屋的鬼怪看見這只大蝴蝶都驚恐的逃走了。它穿過四季蔥倚著的窗口一直飛到四季蔥住著的小屋門前,它扇著翅膀落在茂盛的玉簪花上,把卷曲的吸管狀口器插到了土壤裏,一股股黑色的煙通過它的口器被注入了地下,那些玉簪花依次枯萎,光禿禿的土壤漸漸裸口露了出來,土壤中一陣陣冒著黑煙。這只蝶叫做般若鬼蝶,它采的不是花蜜,而是人間遊蕩的怨靈的煞氣。

四季蔥走到了那片裸口露的土壤上,她蹲下身子一點點扒開土壤,在土壤下面露出一個人來,一絲絲的黑煙從他緊閉的眼睛和口中斷斷續續的逸出,雖然他蒼白的臉上和手臂上爬滿了黑色的細小紋路,但仍能認出來他就是陰長生。

陰長生接觸到空氣漸漸醒轉過來,他緩緩的睜開雙眼,他的眼睛裏已經完全沒有眼白,而是變成了一團漆黑。他吃力的擡起自己的雙手,看著手上黑色的紋路絕望的喃喃著:“我……怎麽變成這樣了,昨晚到底是怎麽了?”

“你昨晚撕碎了一個人。”

陰長生吃力的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偏過頭去,他看到四季蔥蹲在他的旁邊,她一張絕美的臉另他瞬間有些恍惚。

“不過你在我這裏很安全,你不必害怕。”四季蔥勾起嘴角向他微微笑了下,她的笑臉絢爛的如同天邊的晚霞。

陰長生盯著她的臉癡癡的問:“你為什麽要幫我?”

女人把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微微笑著說:“因為我們都是怪物。”

陰長生緊繃的雙手漸漸放松了下來,他閉上眼睛痛苦的呢喃著:“救救我,救救我。”

四季蔥拍著他的手說:“不用怕,不用怕,這世上的一切不過都是虛空。”她閉起雙眼唱起了一支哀傷的歌,她唱的是異國的語言,那聲音空靈的就仿佛墓地裏教堂的晚鐘,在晚霞中的望江樓邊低回徘徊著。

在難津波盛開的櫻花啊,次第開放,

最美的那顆櫻樹下啊,埋著我愛人的屍體,

春天已經到來了,春之彩霞又在何方?

在吉野之裏的吉野山上啊,仍然飄著白雪,

春天的淡雪如花般飄落,奈良的寺裏有大菩薩的莊嚴,

千只紙鶴飛過富士山頭,鶯鳥把樹上的殘雪認成了梅花,

最美的那顆櫻樹啊,下面一定埋著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