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寒意(第8/8頁)

這話剛說完,白雪峰抱著大衣進來了。

葉春好嚇了一跳,感覺他簡直是從天而降一樣。而雷督理站起來,一邊把手伸進大衣袖子裏,一邊說道:“你想想我說的話。我認為我這番話沒什麽問題,你若是誠心待我的話,就應該也同意。”

然後他也不系扣子,邁步就要往外走。葉春好追到門口,見院門外分明沒有汽車,便問道:“你怎麽走?”

雷督理擡手向院墻一指:“我住隔壁,出門拐彎就到了。”

“你住隔壁?”

雷督理打了個噴嚏:“對,我住隔壁。”

葉春好發現雷督理並非凍昏了頭,他當真是住到了自己的隔壁。

這一條胡同的房子都是他雷家的,他當然可以挑著住。不過舍棄了那樣王府一般的大宅子,跑來住小四合院,怎麽講都是一件誇張的舉動,這誇張的舉動,當然是為了她而做的。

勤務兵跑來她這裏,抱走了昨夜換下來的床單被褥,又傳了雷督理的話,說是家務事可以都交給他那邊的仆人去做,她不必親自動手。她聽了,沒什麽可講的,看那勤務兵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就抓了一大把奶糖給了那孩子。

小勤務兵歡歡喜喜地走了。她獨自坐在屋子裏,依然是沒什麽可講的。坐了片刻,她冷不丁地站起來,又走回了臥室。大床上還淩亂著,她脫了外面衣裳,往被窩裏一鉆。被窩裏余溫尚存,是雷督理的余溫。

除了他的溫度,還有他的氣味。葉春好閉了眼睛,只覺得心痛——他時常就會讓她心痛一陣,他待她好的時候,她尤其容易痛。

她知道這痛源自何處——她想要他,又不敢要他。可望而不可即,可即而不可得,一顆心被一場火燒灼著,怎麽可能不痛。她想他如果不是什麽督理大帥就好了,不要是督理大帥,也不要是什麽少爺公子,她只要他是一個赤條條的人。

她寧願養著他,辛苦也認了,吃虧也認了。不是常有姨太太養小白臉的新聞傳出來嗎?姨太太能養男人,她自然更能。她獨來獨往、無牽無掛的,想怎麽樣就怎麽樣,誰管得著?

她在被窩裏胡思亂想,想到最後,卻是清醒起來——她不能總這麽自己熬著自己,愛與不愛,她都要迅速做出個決斷來。

與此同時,她的鄰居倒是意態悠然,很平靜地躺在浴缸裏泡澡。葉春好沒睡好,但他睡得挺好——比獨自一人時睡得好,這更證明了葉春好和他有緣,他倆注定是該同床共枕的。

白雪峰托著大浴巾走了進來,雷督理扭頭看了他一眼,他接住了這一眼,立刻站住,含著笑容說道:“卑職給大帥道喜了。”

雷督理坐了起來:“你這話,說早了。”

白雪峰放下浴巾,挽起袖子拿起毛巾,走過去彎腰給雷督理擦洗後背:“難道是葉小姐執意不肯?”

“她不肯,我也不急。”

“看來在大帥心中,葉小姐真是與眾不同的。”

“也不知道她領不領我的情。”

“葉小姐冰雪聰明,一定知曉大帥的心意。我們就靜等著吃大帥和葉小姐的喜酒了。”

雷督理聽到這裏,忽然打了個噴嚏:“姓張的小子最近有信兒沒有?”

“您說張嘉田?沒有。”

“他死在文縣了?”

白雪峰賠笑搖頭:“那當然不能,不過他不回來也好,他不是說自己非葉小姐不娶嗎?”

雷督理沉默片刻,末了擡手拍出一朵大水花:“他他媽的愛娶不娶!”

“但張嘉田自然是不敢和大帥爭的。”

雷督理轉身揚了他一臉水:“你哪來那麽多廢話!滾出去!”

白雪峰抹著一臉洗澡水,剛滾出了沒有半分鐘,就被雷督理又叫了回去。雷督理剛打了第三個大噴嚏,明顯是有點緊張:“去,去叫醫生!我一定是感冒了!”

白雪峰知道雷督理極其惜命,能從感冒聯想到肺炎,再從肺炎聯想到死亡,所以急忙出門接了醫生過來。醫生給雷督理量了體溫,聽了心肺,看了喉嚨舌頭,末了囑咐他吃片阿司匹林,暖暖地睡一覺。

雷督理當即吃藥睡覺,棉被蓋得極嚴,把嘴唇都遮了住,只是雙目炯炯的,實在睡不著。就在這時,白雪峰推門又進來了,在床邊俯下身報告道:“大帥,張嘉田來了。”

雷督理向下一扒棉被:“誰來了?”

白雪峰微微地有點苦笑:“張嘉田,張師長,坐半夜的火車回了京,上午到府裏找您,沒找到,就一路打聽到這裏來了。”

雷督理把棉被重新扯了上去:“讓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