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考驗(第5/7頁)

雷督理把胳膊肘架在桌面上,雙手十指交叉,擋了下半張臉:“沒什麽,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就是了。”

張家田不是很懂什麽叫作鞠躬盡瘁,猜著大概是讓自己愈加努力的意思,便一立正一敬禮:“是!家田一定鞠躬……鞠躬什麽後已!”

雷督理看著他,兩只眼睛本是冷靜的,此刻眼角漸漸聚起了一點淺淡紋路,是他微微地笑了一笑。

“好。”他說,“記住你的話。”

這天下午,張家田搬了家。

他原本就是空著手來雷府的,如今要走,也沒行李。而他的新家距離雷府只有兩條胡同,步行前往也用不了二十分鐘。新家是座方方正正的四合院,裏面莫說家具被褥,就連仆役都是全的。張家田坐在新家的上房客廳裏,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忍不住地滿臉是笑。房子真是好房子,四壁糊得雪白,天花板上吊著電燈,窗戶也都是亮晶晶的玻璃窗。用這房子去比他先前那個破家,越發顯得那個破家是破上加破,而憑著他現在的身份和風采,的確是不適宜往那種破院子裏鉆了。

“夠意思!”他感慨萬千,“咱這個大帥,真夠意思!”

感慨完畢,他坐不住了。雷督理今天本來給他放了假,可他一路又溜達去了雷府。掩人耳目地往內宅走,他一路走進了葉春好的院子。

廂房的窗戶開著,葉春好正在窗下桌前低頭抄寫著什麽,忽見他來了,便放下筆笑道:“二哥,恭喜啊!”

張家田本想莊重一點,可是一張嘴不由自主地要往開咧:“哈哈,你也知道我搬家了?”

葉春好答道:“都知道了。”

張家田走到窗前,雙手按著窗台向內探身:“那我請你到我那個新家坐坐,你肯不肯賞光?不是我吹,那房子真不賴,不信你瞧瞧去!”

葉春好把面前的紙筆收拾起來放進抽屜裏,又把抽屜仔細鎖好了:“成,趁著天早,咱們現在就走。”

(三)

葉春好看了張家田這處宅子,也覺得好,又道:“二哥,你院兒裏這口大缸裏蓄了水,正好能養幾條小魚,小魚上邊再浮些荷葉荷花,就更好看了。”

張家田聽了這話,立刻就要親自去買魚,葉春好連忙攔住了他:“這又不是非得立刻辦的事情,你也太著急了。”

張家田笑了:“你的話在我這兒,就和聖旨差不多,我能不急嗎?”

葉春好打量著正房門口的紗簾,說道:“這幾天熱得很,換了紗的,倒是正合適。”

張家田又道:“我讓人上胡同口的館子裏叫幾樣菜來,咱們一起吃晚飯,你想吃點兒什麽?”

葉春好想了想,末了搖頭笑道:“還真被你問住了。我沒什麽特別想吃的,二哥不用管我。”

張家田把這家裏的仆人叫來吩咐了一通。那仆人領命跑了出去,片刻之後,果然同著兩個夥計回了來。三個人各拎著兩只大提盒,提盒送去廚房打開來,裏面正是一碗碗熱菜。

這些菜肴擺上來,倒也是很豐盛的一桌宴席。葉春好見了,心裏雖然知道這是張家田的一番盛情,可又暗暗地不以為然——若由她來做主請客,她就只叫幾個精致的好菜,既經濟,也好看。要不然兩個人對著這麽一大桌子魚肉,倒像是兩個老饕了。

菜擺齊了,張家田才想起沒有酒,立刻又讓仆人出去買酒。這仆人常年留在此處看房子,生活雖然乏味,頭腦倒是並未因此遲鈍,竟然立刻就從外面扛回了一壇黃酒和一瓶西洋葡萄酒。

張家田挺高興,隨手賞了他五塊錢,然後把門簾往下一放,開瓶倒酒。葉春好冷眼看著他的行為,雖然明知道他如今發達了,可還是另有想法:“一賞就是五塊錢,真是大方。”

她的思想是有條理的,少有即興的成分,總像是有備而來,一切全在計劃之中。從張家田手中接過了一杯葡萄酒,她笑道:“這一杯就足夠了。這酒喝著甜甜的,不像酒,反倒格外地容易醉人。”

張家田坐下來,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一仰頭喝了半杯,咂摸咂摸滋味:“這東西我是第一次嘗——是挺甜。”

兩人拿起筷子,慢慢地吃喝起來。張家田這樣一個人高馬大的小夥子,正是饞嘴的時候,可是當著葉春好的面,他極力控制自己,不許自己狼吞虎咽。不知不覺地喝了兩杯葡萄酒,他看葉春好那杯子裏還剩著大半杯,就問道:“怎麽不喝?真喝醉了也沒事,我這兒有的是屋子,夠你住的。”

葉春好當即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二哥喝醉了。”

張家田尋思了一下,隨即一打自己的嘴:“這話是我說得不對——你要是真醉了,你留下來,我出去住。”

葉春好沒接這話茬,只給自己盛了一小碗湯,同時搜索枯腸,想要另找個話題來談。哪知就在這時,張家田忽然嘿嘿笑了兩聲,又擡手抓了抓腦袋:“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