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聲聲慢(第2/10頁)

霍川低笑出聲,總算松開她坐回八仙椅上,像是當真信了她的話:“當真這麽醜?”

宋瑜想了想認真點頭:“慘絕人寰。”

他以單手支著下巴,閑散地道:“不礙事,正好我瞎。”

宋瑜啞口無言,一口氣哽在嗓子眼兒不上不下,看霍川的眼神除卻恐懼又添了幾分探究,像是看瘋子似的看他。

堂屋外兩個丫鬟不知被段懷清騙去何方,他坐在廊廡之下,側耳傾聽屋內動靜。可惜兩人聲音不高,他只能聽出他們似在爭執,詳細的內容無從而知。他撫平衣擺仰頭望了望頭頂蒼穹,然後就斜倚在廊柱下合目小憩。

屋內兩人沉寂多時,宋瑜無可奈何:“園主究竟有何目的?”

她自認說得清楚明白,卻總被他不著痕跡地繞回來,再大的耐心也都消失殆盡。她都走投無路承認自己醜陋了,他怎麽依舊冥頑不靈?

霍川手扶著椅子上的扶手,道:“我希望你同謝家退親,嫁給我。”他語氣平淡無奇。

他素來不是拐彎抹角的人,決定的事任誰都難以撼動。他碰過她,理應對她有所負責,這是腦子裏根深蒂固的執念,同他從小生活環境有關,是他家庭所致。

宋瑜陡然睜大眼,下意識連連搖頭,意識到他看不見才忙出聲反駁:“我不嫁給你!”

先不說她跟謝家的婚姻能否結成,光是這個人喜怒無常,她也不敢嫁給他。她同他說一句話便嚇得要死了,嫁給他後還怎麽得了?日後生活有多水深火熱,可想而知。

霍川失笑:“你這樣想嫁進去謝家,莫非不怕我說穿?”

那件事只有三人知曉,她自然不會害自己,而譚綺蘭以為她去龔夫人房間,才躲過一劫。她唯一不能掌控的霍川……宋瑜從未往這方面想過,此刻被他提醒,一張小臉當即慘白,她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半晌不作聲。

霍川放松了手臂,靠在椅背上,心裏胡思亂想著。

這麽不經嚇,宋家究竟怎麽養出如此嬌貴的妙人兒?

“我可以不說。”霍川沉吟了片刻,狀似為難地道,“不過,三妹得同意教我制香才是。事成之後,我不會再尋你麻煩。”

宋瑜脫口便要反駁:“我不……”

制香得兩人從早到晚待在一處,她又不是瘋了,非要自掘墳墓?

不待她說完,霍川就打斷了她:“令尊久病,城外別院更適合他病愈,我方才已同他提及此事。你若是不放心,可多攜帶幾個丫鬟,我不會拿你如何。”

原來他尋父親是為這事,宋瑜還當他是去談生意,她皺了皺眉道:“我父親不會同意的!”

想象著她天真模樣,霍川覺得好笑,他揚起嘴角,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美夢:“令尊已然點頭。”說罷,他故意一頓,感受宋瑜情緒變化,“三妹,你難道不願他身體早日康復?”

宋瑜很為難,抿了抿嘴由衷地道:“想。”

霍川起身,今日所行目的俱已達到,是時候告辭了:“後日我便命人迎接令尊,請三妹也一並前往。”

宋瑜蹙眉總覺得不大對勁,見他走出門檻才恍然大悟:“我父親去養病,同我去有何關系!”

可惜人已轉身,霍川衣袍消失在廊廡,她撐著八仙桌後悔不叠。

車輦在段懷清的醫館外停靠,時值晌午,日頭明晃晃地耀目。

街上行人稀疏,酒家飯館賓客滿座,不時傳來夥計的招呼聲,好不熱鬧。隴州的繁榮程度僅次於永安城,兩地相隔數百公裏,車馬往返僅需兩三天。多年前霍川從隴州遷居永安,前年又從永安回來隴州,其中波折艱難,大抵只有他自己清楚。

段懷清是他幼時玩伴,兩人交情匪淺情同手足,自然知道他家中情況。

正因為霍川生在那樣家庭中,才造就了他如今陰晴不定冷鷙古怪的性格。他生母是江南小商賈的女兒,家境普通,性格溫婉純良,與父親外出經商時偶遇霍公子便一見傾心。在隴州的那段時間,兩人情愫暗生,互許終身。

及至談婚論嫁時,她才知對方在永安城早已娶妻,和她在一起,打的不過是在隴州另起家宅偷養外室的主意。霍川的外祖父勃然大怒,差點沒指著霍川父親的鼻子破口大罵。奈何霍川母親愛慘了對方,竟然鬼迷心竅地同意他的安排,甚至不惜與家裏斷絕來往,也要同他生活在一塊。

他們確實有過一段幸福安逸的日子,兩年後霍川一歲了,霍公子無法拋卻永安城一切名利,不得已應命回家。霍川母親癡癡苦等,等了五年終於盼來一封書信,說有人來接他母子回府。

霍川母親覺得自己一個外室,本就無入府資格,更何況霍家又是門第高深的侯府,即便她領進門也是最低等的身份,又怎會專門派人迎接?果不其然,他母子二人在永安城吃盡了苦頭,被刁難折磨不說,連每日溫飽都成問題。可怕的是那個許下海誓山盟的人,反抗過後終究屈服於現實中,霍公子雖然不舍霍川母子,但也沒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