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4頁)

江曉媛一直哭了半宿,哭到最後頭疼了起來,總算是把半年多壓抑的情緒哭盡了。

她這才進入中場休息,把鐵盒子收好,輕車熟路地在下面找到了一個硬紙板粘的夾層,從中翻出了一本原主人的日記。

江曉媛哭哭啼啼地擦幹凈鼻涕眼淚,準備好好拜讀狀元那光輝的生平。

狀元剛開始寫日記的時候年紀還小,經常會長篇大論一些雞毛蒜皮,後來大概是懶了,行文開始變得三言兩語,只挑重要的事提兩行。

狀元的風格基本如下:

“X月X日,晴:今天在樓道裏聽見四班那紅眼鏡酸溜溜地說要超過我,呸,做夢。”

“X月X日,陰:今天物理老師抄錯數了,還說我做得不對,老柿餅真不是個東西。”

“X月X日,小雪:今天有個弱智給我寫情書,話都說不利索,真急人,怎麽沒先找他家狗練練人話口語呢?”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江曉媛看得十分淩亂,對狀元就是她本人的這事有了點真實感——這熟悉的簡單粗暴風格。

到了最後幾頁,狀元漸漸地連日期也不寫了,只是偶爾留下只言片語,更像是心煩意亂時的信手塗鴉。

江曉媛看見她寫道:“奶奶摔了,我爸在就好了。”

後面換了一種筆,似乎不是同一天的記錄,狀元隔著幾天,對之前的自己隔空喊話:“你爸早變死鬼了,別做夢了,自己上吧。”

後面“上學”還是“退學”的字樣糾結了一大片。

然後江曉媛找到了她最後一篇日記,鉛筆寫的,字跡已經被蹭得有點模糊了。

這是她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言語,一共兩行。

第一行寫著:“沒錢,不念了。”

第二行寫著:“我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的。”

戛然而止。

之後狀元在鄉間打工也好,打理貧瘠的土地也好,大概是忙得不可開交了,漫長的紀念裏,她再沒有寫過一句話,她的整個少女時代都壓在這個運動會獎品的本子裏,藏在了悄無聲息的夾層下。

江曉媛從頭到尾看完,已經接近淩晨四點,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把窗簾挑開一條縫,看著窗戶黑洞洞的背景下光怪陸離的冰花,只覺得“出人頭地”四個字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第二天上午,江曉媛頂著一雙沉重的黑眼圈攪合肉餡的時候,祁連打了電話來。

江曉媛一邊做著機械勞動,一邊對他說:“查崗啊?我還活著,燈塔那邊這兩天也消停了,我看那病毒沒準已經死了,你放心吧。”

祁連沉默了片刻:“……我沒不放心。”

江曉媛:“嗯?”

祁連:“就是剛看見你把錢打回我賬戶了……其實不用那麽急的,等年後回來,手頭寬裕了慢慢還也一樣。”

“哦,原來是這件事。”江曉媛想。

她還以為他賬戶上會有余額變動的短信提示,打了錢以後就忘了跟他說一聲。

“正好有,就還了,”江曉媛說,“你幫我很多了,謝謝啦,等我以後發達了,一定忘不了你。”

祁連:“……”

最開始,他根本不相信江曉媛能活下來,後來發現她是最後的機會了,不管怎麽樣一定要成功,只好把她當成沙漠裏的嫩芽,誠惶誠恐地隨時照看著,誰知道也才不過是一走眼的工夫,她的翅膀居然已經這麽硬了。

硬到她說“發達了忘不了他”的時候,祁連居然沒覺得好笑。

那邊的江曉媛卻突然想起他那天傍晚的背影,一叫就來,事後不居功也不吭聲,自己默默地走開。她一開始總覺得祁連身上有種匪氣,可是時間長了,居然發現這個人其實很靠譜,脾氣也不錯,有點像長得像狼的大狗,只是看起來嚇人,有獠牙,獠牙收起來,就是長久而不表露的溫厚。

她忍不住對祁連提了蔣Sam的邀請:“我一個朋友前些天打電話讓我過年去他那裏做事……”

祁連有些意外地停頓了一下,隨後問:“做什麽?”

江曉媛:“化妝師。”

祁連:“化妝師?主要哪方面的?”

江曉媛:“……”

她其實並不了解職業化妝師是幹什麽的,美發店也沒有條件讓她充分地搜集信息,到現在只是有個模模糊糊的概念,一時真有點說不清楚。

祁連:“你那個朋友幹什麽的?”

江曉媛:“……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