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頁)

“自欺欺人吧。”江曉媛說,“你還沒告訴我呢,你是看上他什麽了?還是——你是看不上我什麽了?”

馮瑞雪低下頭,兩頰的劉海垂下來,彎成一道有點動人的弧度。

馮瑞雪:“如果我說……我有時候會很嫉妒你,這是可以理解的吧,畢竟……”

“你沒有嫉妒我。”江曉媛再次打斷她,一字一頓地說,“嫉妒不是這樣的,你其實是看不上我,用這種方法嘲弄我——馮瑞雪,咱倆臉都撕破了,你何必費心討好我?怎麽,怕我把你這小破店的投資收回去?”

馮瑞雪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驕縱的人不見得都牙尖嘴利,不見得都會討人喜歡,但他們通常有一種共同的本能——踩人痛處總是一踩一個準。江曉媛無疑是個中翹楚。

馮瑞雪覺得自己仿佛赤身裸體地在遊街,一點尊嚴與溫情都沒有剩下,江曉媛那刻薄的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朋友”、“合夥人”……這些體面的身份就全都舍她而去,她成了一個面目可憎的搖尾乞憐者。

可是江曉媛這還不算完,她還不慌不忙地補上了最後一刀:“我還不至於趕盡殺絕,反正沒幾個錢,你不用擔心。”

如果她暴怒,潑咖啡,撒潑打滾,揚言撤資,逼馮瑞雪還錢——那麽馮瑞雪是可以承受的,畢竟這些都隱約在她預料之中,她甚至可以從江曉媛的歇斯底裏中找回自己微妙的心理平衡。

可惜江曉媛沒有,她果然強勢慣了,高高在上地只用這一句話,就非但將兩個人的關系劃得涇渭分明,還端起了濃郁的優越感,事無巨細地展示給馮瑞雪看。

她越是在言語上“寬宏大量”,馮瑞雪就越是痛苦不甘心——這道理不必別人教,戰爭中的女人天生就懂。

“你給了我錢……”馮瑞雪艱難地掙紮著,“但那也不是你自己掙來的,你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掙來的,江曉媛,我有時候在想,我們倆到底有什麽不同,憑什麽你坐在寶馬車上呼嘯而過,我就要在寒冬臘月裏騎個破電動車,還要一路被別人在車裏按喇叭?”

江曉媛意味深長地端著微笑,沒有回答。說出了這番話,馮瑞雪無疑已經輸了。

馮瑞雪看見她的表情,忽然發現江曉媛就像個高高在上的公主,根本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霍柏宇,她要的是女仆,是玩偶,要負責討她的開心,接受她的恩賜,還要在千恩萬謝中將她的優越感雙手捧起,三呼萬歲。

世界上再沒有比“優越感”更華美的外套了吧?她馮瑞雪就是江曉媛外套上一個點綴用的蝴蝶結。

馮瑞雪突然說:“對,你是比我有錢,你比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有錢,別人朝九晚五疲於奔命,你隨便無所事事地隨便刷爆幾張卡都有人幫你還,你過得比別人舒服,你會投胎,但這代表你很厲害嗎?”

江曉媛沒料到她絕地反擊,愣了一下。

馮瑞雪提高的聲調幾乎壓過了咖啡廳裏的音樂,店員們都小心翼翼地看過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感激你,我對不起你,我是因為嫉妒你做錯了事,我願意補償,但是今天咱倆要把話說明白——江曉媛,你剛才說我不是嫉妒,其實是因為你覺得我根本不配嫉妒你,對不對?”

“江曉媛,”馮瑞雪連名帶姓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而後深吸一口氣,輕輕地說,“我不明白,你分明什麽都有,為什麽還必須抱著這麽多的優越感才能活下去?”

這時,咖啡廳的門“叮”地響了一聲,一個相貌堂堂的年輕男人匆匆走了進來,目光環視一圈後看到了坐在陽光下的江曉媛和馮瑞雪,他腳步一頓,像有點著急,又好像是不敢過來。

正是霍柏宇。

霍柏宇是個細腰長腿的窩囊廢,他在一邊戳了半晌,終於猶猶豫豫地選擇了江曉媛一邊,他先是看了江曉媛一眼,目光中含著請示,等她請他這個立場堅定的雙面間諜坐下。

江曉媛一見他,突然之間索然無味起來,感覺自己這通興師問罪好無聊。

“我在這幹什麽?”她捫心自問,“有必要嗎?”

江曉媛一言不發地站起來,將她承諾過的手袋往馮雪瑞面前一推,仿佛推送了一團珠光寶氣的分手費,看也沒看那罐男花瓶,大步走了出去,一路鉆進了自己的車。

她瞥見霍柏宇急赤白臉地追了出來,幹脆就連安全帶也沒系,車門也沒關好,在車子“嗶嗶”的警報裏一腳踩下油門,風馳電掣地起飛了。

江曉媛的余光看見那咖啡廳裏的英俊男人正目送著自己,那男人的目光清澈得仿佛眼球是無機質的,看起來很有些討厭。

“嗶嗶”啰嗦個不停的車也很討厭。

年久失修的路段更討厭。

江曉媛有心將這討厭的車開到樹上,直奔4S店再買一輛——郁悶無法排解的時候,也只有“買買買”能減輕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