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豆蔻相思還君笑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母親生氣,她眉宇間的那抹疏離感讓我覺得惶恐不安。

我欲言又止地上了前,卻聽母親說道:“太子殿下胡鬧,你也跟著胡鬧,擅自帶著他出宮玩兒,若是有個什麽閃失,你拿什麽去賠你姑姑!”

“母親……”我自知理虧,軟了膝蓋跪在了地上道,“左右還有四哥哥在一旁護著,哪兒能……”

“孝熙!”

正說著,外頭突然傳來了父親的聲音。我扭頭去看,只見父親正跨步而入,連帶著皎月的光芒,讓他整個人看上去舒然清朗,宛若畫卷上的玉面郎君,正氣凜然。

“父親。”我隱約覺得有些委屈,抿了抿嘴強硬著轉了頭,只怔怔地看著母親,希望她能不要如此生氣下去。

可母親的目光只微微地在我的臉上逗留了片刻就轉開了,而那復雜的神色,卻是我怎麽都看不明白的。

父親見狀,擡起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沖我微微地點了點頭。

我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了身,卻聽父親道:“今兒晚了,你先回去,不過打明兒開始,你可要禁足了。”

“什麽……”我憤憤地皺緊了眉頭,正想反駁,卻見父親無聲地指了指一旁的母親。

我不禁暗暗地跺了跺腳,可也只能無奈地順著父親的意思先行了禮出了稍間。

外頭,眼露焦急的寶笙一見著我就快步地迎了上來,一邊虛扶著我的手腕一邊壓著聲音道:“我的好姑娘,我娘和我說最近夫人心氣兒不大順,您偏還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往上撞,可不是找著挨罵嗎?”

寶笙是秋媽媽的大女兒,她五歲開始就在我屋子裏伺候了,我們說是主仆,實際上更像親姐妹。

我聞言不禁有些懊惱,一邊任由她拉著我往外走,一邊嘀咕道:“我哪兒知道,明明就是太子哥哥拉著我和四哥哥一定要出宮的,說什麽微服私遊,誰知道偏不巧就被皇後娘娘給發現了……”

走出暖香塢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母親那蹙眉凝愁的神情,頓時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想著方才母親臨炕的窗子似乎是支開的,我便頓了步子,轉了方向,貼著墻根貓著身子就往開著的窗子底下移。

“姑娘!”寶笙大概看出了我想要偷聽,在後面一邊猛拽我的衣擺一邊壓著聲音喊了出來。

我轉頭沖她“噓”了好幾聲,然後小聲道:“我就聽兩句,你再喊我可就要生氣啦!”

寶笙見我板起了臉,估計嚇到了,便為難地用手捂住了嘴,連大氣都不敢再多喘一下。

我微松了一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挪到了窗子底下探了探,窗子果然沒有關緊,我趴在墻根處,很容易就能聽到父親和母親的談話。

“我惱的也不是她和太子出宮玩兒,她從小幾乎有一半的時間是在宮裏頭的,便是連端妃生的敏淑公主都不及她一個侯爺之女來得體面。更何況她一個姑娘家,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怎麽會知道玫瑰油雞是醉仙樓的招牌菜。”在我聽來母親即便是生氣,也依然保持著慣有的優雅如水的氣韻姿態。

“你也知是因為四皇子在一旁……”

“侯爺。”母親突然打斷了父親沉如弦歌的聲音,語調中透著一絲慌張道,“你說,為何偏偏是顧家!”

“阿遙。”

父親鮮少喚母親的閨名,可每次只要父親如此一喚母親,通常都是他特別無奈的時候。是以聽到父親的這一聲呼喚,我的心就莫名地揪了起來。

“侯爺,別說你不知道皇後娘娘心裏在打什麽主意。儲君之位早已欽定,皇後娘娘縱使有心,也無法去挽回什麽。四皇子空有個尊貴的母後,卻終究不能親手指點江山,皇後心裏的著急誰不知道?”

“那也不代表她會看中孝熙。”父親淡淡地應著母親的話,波瀾不驚的語調讓人聽了就莫名地安心。

“不然呢?”可母親反問道,“她知我斷然不會讓熙姐兒進宮的,她在熙姐兒出生的時候就有了這樣的念頭。侯爺貴為公卿,姐兒一出生就比尋常的千金小姐要更金貴,可我卻寧可她是個普通人,也不願她這輩子再和顧家有什麽牽扯。”

“阿遙,有些事兒過去十幾年了,挪一挪心思對你來說也不是那麽困難的。”

“可偏熙姐兒不行!”母親斬釘截鐵地反駁了父親的話。

“我知你有意把孝熙許配給懷哥兒,可你們姐妹定下的事兒,也要看看孩子們願意不願意的。”

聽到這裏,我下意識地就捂住了張大的嘴。

父親口中的懷哥兒,應該說的是七姨家的六表哥張錦懷吧,母親到底是在什麽時候動的這樣的念頭,難道母親不知道六表哥喜歡的人是二姐嗎?

我頓時沒了再往下聽的心思,只覺得整個腦子亂哄哄的暈眩得不得了,我很難想象以後要和六表哥拜堂成親是個什麽樣子,又很難想象二姐若是知道了會傷心成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