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滿庭芳·洞房花燭

六娘子是被渴醒的,蒙蒙眬眬間,她只覺得自己被厚重的被褥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寒意漸濃的深秋,她竟覺得有些出奇的悶熱。

“魚……”六娘子張了張嘴,想喚魚安進來給自己倒碗溫茶解渴,可出了聲她才發現自己嗓子眼兒燒得難受。直到這一刻,那不聽使喚的身子搭著還算清楚的思緒,讓六娘子頓時特別後悔空腹喝了那麽多杯的女兒紅。

可忽然,六娘子只感覺自己腰間一緊,胸口一涼,一股陌生的氣息頓時在自己四周蔓延開來。她直覺地想驚呼尖叫,卻忽聞一陣略微有些急促的喘氣聲從耳際傳來。

“讓你一個人待在家裏,偏偏不學好,臨睡前還沾得一身酒氣……”

六娘子聞聲猛地擡頭,只感覺眼前一亮,借著窗外灑進的碎碎月光,她的眼對上了一雙深幽如黑玉一般的眸子。

“沈……”

只一瞬間,她溢出嘴角的驚呼就被人悉數封住,六娘子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越來越軟,本是有規律的呼吸被人帶得斷斷續續的。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逃,可整個人卻被那強勁有力的一雙手緊緊地鎖在了床榻上……

這真的不能算是一次好的體驗,六娘子覺得這遲了整整半年的洞房花燭夜只能用“糟糕”兩個字來形容。

其實對於男女之事,她雖毫無經驗,可卻不能說是全然不知的。但眼下這具身子畢竟才只有十六歲,身形未開骨架未齊,這圓房之事來得又實屬突然,她被酒迷了神志,欲拒還迎的媚態讓淺嘗她青澀滋味的沈聿白差點兒把持不住,便狠狠地鬧了一次。

所以翌日卯時三刻,當竹韻和魚安像往常那般端著熱水、拿著帕子銅盆進來伺候六娘子起床的時候,六娘子身上那青一塊紫一塊的印記將兩個未經人事的小丫鬟當場就嚇傻了。

“夫……夫人……”魚安都差點端不穩手中那半滿的銅盆了。

看著眼底泛青神情懨懨又寸縷未紮的六娘子,魚安趕緊放下了手中的銅盆,然後一把扯過架子上掛著的長衫披在了六娘子的肩頭,卻不知要說些什麽。

而一旁的竹韻已經氣急了,一邊跺腳一邊帶著哭腔道:“侯爺這是要做什麽,第一天回府,就把夫人您折騰成這樣……”

六娘子只覺得身子既像是散了架一般,又像是被馬車碾過一般,渾身上下酸痛得難受,實在無力應付兩個對男女之事完全不懂的小丫鬟,只吩咐魚安道:“去燒了熱水,然後喊秦媽媽來給我凈身。”

見六娘子黛眉緊蹙,魚安不敢多做耽擱,福身退了出去。

六娘子見狀,攏了攏滑落肩頭的素衣,伸手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際,問一旁紅著眼的竹韻道:“侯爺……昨兒什麽時候回來的?”

“侯爺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子夜了。”竹韻語氣中依然帶著一股子微怒,“夫人您也知道,大半年了,侯府都沒有過這樣的事兒,且侯爺回來的時候是由隨行小廝伺候著的,是以直到侯爺入了暖香塢,我們才知道的。”

“昨兒是誰值夜的?”

“是魚安。她怕夫人酒醒了要沐浴,所以就睡在了耳房,還吩咐半夏和紫蘇晚上千萬輪流著看住爐子上的熱水。結果沒想到這水您沒用上,倒是便宜了……倒是讓侯爺用了。”見六娘子睨了自己一眼,竹韻連忙改了口。

“沒大沒小!”六娘子有些哭笑不得,“平日裏是太慣著你們了,但在我跟前想怎麽說都成,可以後這屋子進進出出的還有侯爺,你這話說出去別人只會說我不會教丫鬟。”

“是,奴婢知道錯了。”竹韻悶悶地低了頭。

六娘子知竹韻也是因為心疼自己才鬧了情緒的,不免微微嘆了一口氣,柔了聲音問道:“那侯爺現在人呢?”

“侯爺寅時就起來了,魚安聽到動靜從耳房出來的時候,侯爺人都已經到門口了,說是要進宮去見皇上,讓魚安晚些喊您起床。”竹韻頓了頓,面色緋紅地又道,“可……可我和魚安哪裏知道夫人……便想著您也從來不賴床的,且昨兒又是吃了酒沒有沐浴,今兒一早您肯定是要早起的,便……便……”

六娘子聞言淡淡地笑了笑,挪了挪有些發酸的雙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墊著迎枕靠在了床頭,一邊想著竹韻方才說的話,一邊出了神。

其實對於昨天晚上沈聿白這突如其來的求歡,六娘子雖然不喜歡,卻覺得並沒有什麽可生氣的。

因為他們是夫妻,名正言順的,無論六娘子有多不喜歡床笫之事,都不代表她能理直氣壯地和沈聿白說“不行”。

雖然不願意,但是六娘子也必須承認趙太夫人說過的一句話,那就是她能不能在侯府站穩腳跟,很大程度上是要看沈聿白會不會支持自己,而這種支持,有一部分其實是建立在和諧的男女之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