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這樣以後我該怎麽做人啊?”“做我的人。”(第10/11頁)

木心的《從前慢》,葉余生最喜歡的一首詩。從前是美好的,卻也是無法回頭的歲月。戒掉回憶,過好當前,才是最重要的,她不想打破眼下的平衡。葉余生來到管川家,見管姨仍在生氣,就拿出去影視城跑龍套的錢,放在管姨手裏:“別生氣了,我陪你去買新衣服吧。”

“不是不信你,是我擡不起頭來,外面的朋友都看到新聞了,就算你和那個有錢男人沒關系,他也說你是流浪女啊,你叫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放,好歹你也是留學生,就不能找份正經的工作嗎,不是哭喪就是演乞丐,我看你是打算專職演乞丐!”管姨將錢拍在餐桌上。

還沒等她說話,管川開門進來,面色陰郁,將一張捏得變形的名片朝她臉上扔去,叫囂:“葉余生,上午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和他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是任臨樹的名片。

“管川,我和他沒有任何關系,請你尊重我,不要把我想得和你一樣肮臟。”

“夠了!從這張名片出現在你出租房門口,我就開始懷疑你。難怪你不願搬過來住,你和我牽過手還是擁抱過?如果你和他沒有關系,他會平白無故讓你在他車上過夜?他公司的危機公關做得很強大嘛,唬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借口去影視城拍戲,實際上你是為了和他約會,還喬裝流浪女那麽逼真。難怪你那麽大方給我錢去辦婚慶公司,竟是你陪別的男人掙的錢......”管川漲了紅臉,高聲嚷道。

葉余生擡起手,一掌拍在管川的胸膛上。她沒想到他居然用這種話語來羞辱她的自尊。

管姨勸道:“川兒,越說越難聽了,不許你這麽說她啊。吵架也好歹有個分寸,她是什麽樣的人,我能不清楚?再說了,葉余生,你不能動手打人,把他打壞了可怎麽辦......”

“還是讓我來說清楚吧。”任臨樹高大的身影,不約而至。他立在門前,白色綢質襯衫,絳紅領帶。面目輪廓清晰,情緒收斂。

葉余生哪裏料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吃驚不已。

管川見狀,沖動上前,挑釁:“誰讓你來的!給我出去。”說著,一拳就揮了過來。任臨樹擡手接住管川直逼而來的拳頭,將其猛地往後一推,管川跌坐在地上,被葉余生和管姨拉住。

“誤會因我而起,我不作多說,只想還她一個清白。我和她之間,毫無瓜葛,萍水相逢。這個給伯母,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裏面是我們只對貴賓開放的俱樂部入會卡,伯母有空可以帶朋友過來打牌,一切消費均免。還有這個是給葉余生那位記者朋友,家中財物受損的補償。”他邊說著,邊放了兩個信封在茶幾上。

管姨看傻了眼,哪見過這等人物出現在自己面前,忙不叠道謝:“謝謝你,百忙之中還登門來......要不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媽,你有點出息好不好!”管川稍稍平靜下來。

任臨樹客套幾句後,擔憂地望了葉余生一眼,才轉身離開。

葉余生的目光,曲折地從他的背影抽離,感激他親自來幫她解圍。想到他目睹她眼下的狼狽和窘迫,她不禁心生羞恥。至於他如何神通廣大到找來這裏,她無從得知。

管姨發話:“這下講清楚了吧,人家任先生一看就是坦蕩蕩的正人君子,再說,我看他氣度不凡,就算川兒你說小葉和他有什麽關系,我估計也沒人會信。他這樣的紳士,身邊還會缺少條件好的女人?你們倆,三天後,七夕,黃道吉日,按計劃把結婚證給領了。這幾天征地拆遷辦又來拍照片,我看明年開春是肯定要動遷的。小葉,你抽個時間,搬過來住。老這樣可不行,現在不都流行婚前同居嘛,把房租省下來買菜也好啊。”

她和管川,都陷入沉默的僵局。翌日,是母親的生忌。葉余生原先打算和管川同去母親墓前拜祭的,現在看來,是要獨自前往了。

夏末初秋的清晨,略微透著股涼氣。她從花店裏選了一束康乃馨,而非黃菊,此時,她像天底下所有擁有母親的女孩子一樣,只想陪媽媽過生日。

穿過一條林蔭小道,來到墓園,四周格外靜謐。上一次來,還是清明時分。

她焚好香,再將生日蛋糕上的蠟燭點燃,又默默吹熄蠟燭,對著母親的墓碑,眼神消沉,悲傷自語:“媽,這個生日,女兒陪你吹蠟燭,許願,你開心嗎?你走的時候,一定很不放心我吧。後天,我要和管川領證結婚了。媽,你會祝福我的,對嗎......”

六歲喪母至今,仍能回想起幼時母親點點滴滴對她的疼愛之處。在那個保守的年代,母親以未婚的身份生下她,該要直面多少殘忍的指責和非議。一晃,二十來年過去。她靠母親生前常唱的那首《明天會更好》支撐了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