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情動(第4/5頁)

“我的傷心事不比你少啊。”沈妙微笑著道:“至少容信公主還活著。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該是連想被誤會責備的人都已經不在了麽。有些錯誤可以補償,有些錯誤不可以補償。”

就像她的婉瑜和傅明,她可以救很多人,唯獨這兩個救不了,這輩子,窮盡一生也救不了了。無論她今後能否大仇得報,或是連同沈家一起過得花團錦簇,這份遺憾永遠沒有彌補的機會,只能在夜裏翻來覆去的咀嚼。

連入夢都是奢望。

“你也知道遲早都會有這麽一日,又何必多過牽掛。盡人事知天命,做過的事情已經仁至義盡,其余的再過分,也不過是緣分走到盡頭而已。”沈妙道:“沒有誰是給一輩子和誰走一條道的。譬如我的親事。”

“傅修宜和我不是一條道的,太子不是和我一條道的,皇甫灝不是,馮子賢不是,羅淩不是,裴瑯也不是。”

傅修宜和太子是傅家人自然就是仇人,不可能和沈妙是一道的。皇甫灝心懷鬼胎,馮子賢一路順風順水長大,溫室裏長養的花兒和她骨子裏就不同。羅淩個性正直,怎麽能懂她心裏的陰私算計。至於裴瑯,糾葛復雜,前生他到底也在摧毀沈妙人生中重重的添了一筆,這一筆讓她和裴瑯之間永遠隔了些什麽,永遠不可能坦誠相待。

“你這麽說,天下就沒有和你是一道的人了。”謝景行提醒。

“事實如此。”

沈妙心中無聲喟嘆,從墳墓裏爬起來又活了第二遍的人,從某些方面來說應該和鬼差不多了。復仇道路上她一個人踽踽獨行,一直都是。

“那你這樣安慰我,會讓我有錯覺。”謝景行微微一笑:“你是和我一道的。”

風卷起地上的碎葉,從湖面吹過。湖面結了冰,堅硬如磐石不可動搖。

可似乎也能恍惚透過面前的湖面,瞧見春日裏微風拂過,水花漾開,一池春水泛起粼粼波光,花紅柳綠的好景象。

冬日都會過去,春日總會來臨。

沈妙的聲音輕輕的,比夜裏的風還要輕,滿滿的散在空中。

她說:“誰說不是呢?”

那你這樣安慰我,會讓我有一種錯覺,你是和我一道的。

誰說不是呢?

面前的樹影一閃,有人從樹上掠下。青年的背影挺拔而英俊,遠處的白虎見主人下來,立刻歡天喜地的跑了過來,親昵的蹭對方的袍角。

“你覺得,我是大涼的睿王,還是臨安侯府的侯爺。”他問。

沈妙靠著樹,雙手背在身後,看著他的背影,道:“這很重要麽?”

“我也以為不重要。”謝景行站在池塘邊,他的聲音平靜的,似乎一點兒起伏也沒有,平淡的述說:“從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開始,就有人不斷提醒我,這很重要。”

“臨安侯懦弱無能,優柔寡斷,不配為人父。真正的謝小侯爺就算當初沒有夭折,也一樣會死在方氏手中。”

“容姨待我很好。”

“我以為對別人重要,對她,我的身份並不重要。”

“但是現在看來,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

他淡淡道:“對天下人來說,這個問題,自始自終都很重要。沒有僥幸。”

以為有的感情可以沖破身份的桎梏,親情可以高於一切,最後不亞於狠狠的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最重要的,應當是那種深深的失望感。

沈妙盯著他的背影,良久後才道:“對我來說不重要。”

謝景行輕聲笑起來。

他轉身朝沈妙走過來,在沈妙面前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的俯視沈妙,問:“你可知道我是誰?”

“你只是謝景行而已。”她不服輸的昂頭,似乎要把對方的氣勢壓下去。

“只是?”他微微不滿。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沈妙看著他的面具:“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從我認識你開始,到結盟結束,你就只是謝景行,而已。”

謝景行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他又上前一步,沈妙下意識的後退,她本就靠著樹,這會子背抵在樹上退無可退,卻被謝景行挑起下巴來。

謝景行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

“不覺得,我也一樣。”沈妙答。

“那你知不知道,我不是好人。”他的聲音低沉動聽,在夜裏和著冷冷的風灌進耳朵,教人渾身發燙。

沈妙再往後縮,卻不願被低看,只道:“知道,我也一樣。”

謝景行扶住她的腰,將沈妙拉向自己。面具擋著他的臉,讓他的英俊都帶著一絲蠱惑人心的神秘。他道:“那我現在能回答你的問題了。”

“什麽問題?”沈妙不解。

“你問我是不是要滅了明齊。”

沈妙盯著他,那雙漂亮的眸子裏,盡是璀璨流光,深邃的幾乎要把人吸進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