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三】

我從未見過一個人臉上會有這種表情,一時間慌亂極了,捂住了胸,徐徐呼一口氣,只想加快腳步離開他,離他越遠越好……可那個人眼神裏無盡的的欲說還休卻像詛咒一般,索繞在我的眼前,我們之間分明離得很遠,仍聽到他的話,飄渺卻一字一句不漏的到了我耳邊。

【當初那份日子再也要不回了。

我已經錯過了,為何如今,一次機會也不給我。

我怔了怔,擡手捂住了耳朵。】

怎麽回事兒,餓得都出幻聽了麽……詫異的回頭看他,他明明隔我那麽遠,唇也沒動,可聲音卻清晰仿若就在耳旁,那麽肝腸寸斷,令人神傷……

心裏一慟,酥麻酥麻的感覺緩緩上升彌漫開來,眼前的景致也在晃,閉了會兒眼再睜開時沒來由的產生一陣暈眩,身子在也撐不住了,腳一軟便倒在了地上,側身伸著手,像抓確又握不住任何東西。

我眼眯成了一條線,朦朧中,我看到了他驚慌卻有些無措的表情。

真好,原來這麽冷清的人,也會有方寸大亂的時候, 真好……

原來,餓是這種感覺,能致人昏迷。

眼前一片漆黑。

一陣香氣誘惑著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而我已臥在榻上,餓,是我的唯一感知。

全身蜷縮著,輕輕嗅著香噴噴的被褥,在我以為自己快到極限的時候,恨不能叼起褥子嚼時。

屋子的門悄然開了,芳華就以極無助的姿態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手裏捧著碗,一雙眸子望著我,那是窮盡心力也無法表達的愁緒。

這麽清冷如雪一般的人,竟蹲在我身邊,很卑微哀求的姿態,仰著頭,一勺伸了過來。

我呆了呆。

一角小被褥還含在口裏。

他也怔了一下,卻沒有笑出來,只是伸手把那截東西悄悄扯出來,拿手將那被津液懦濕的地方,抹平再抹平,修長的指很是漂亮,只是那眉宇間的一抹愁卻不能隨他的動作而摸去……

“傻瓜,我做的東西怎麽都不敢吃了。是怕我往裏加東西麽……我又怎麽會毒你。”

他手又重新拾起勺子,舀了一些米飯,見我沒什麽反應,他的表情有些帳然。

低頭,輕輕吹了一口,臉色有變卻依舊是在笑:“乖……吃一點。”

我怔愣的望著他。

“不吃,我再做別的。”他失落。

我卻一把握住了他,碰住了那碗,很香……

白乎乎的米粒兒,上面鋪著一整條不知名的魚,濃稠美味的湯汁裹遍了周身,鮮血被蒸得很爛,上面還飄著翠綠的蔥末。

明明有這麽好吃的肉,為啥第一口舀來的是白米飯……

還有,哪有人用勺子吃魚的。

心裏早就軟了,卻仍舊給自己找台階下。

緩緩推了一下,手搓著膝蓋間的袍子,也斜一眼他的碗,輕聲說:“皇宮裏的東西好吃多了。”

“對不起……”

我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不情不願的從他手裏奪了碗,幾乎狼吞虎咽了起來。

他笑了。

我訕訕的,挑了刺,四處望望沒有箸,好心的拿手夾了一片,擡眼望著他:“我吃不了這麽多,你要不要一點兒。”

於是,他聞言,吮入了口。

我又夾,他依舊無聲無息的吃。

可那如山水般的眉慢慢蹙了起來,臉也慘白了,起了身,拿袖子虛掩住大半張臉,跑到門處悶聲吐了起來。

我楞住了,騰著臟兮兮的油手,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他卻回頭,臉上又浮現了那很寧靜的笑,虛弱著說:“你千萬別在意,我只是不愛且吃不慣這麽腥味的東西。絕對沒有毒……嘔……”

——||

對此,我很無語。

低下頭,專心對付起那條多刺外觀著實不美,卻味道鮮嫩的魚……有吃的,不用再喝井水了……真是件幸福的事。

當我沉靜在幸福中的時候,芳華卻分外悲傷。

日子就這麽過了一天,這一天,芳華沒問我的來歷名字,為何會我在他居所前,可是遭人暗算。他像是漠不關心又像是熟知我的一切,費心又盡力的照顧著我。

這種感覺很怪,次日請晨,搬了張竹搖椅放在走廊處,手撐在頭後,閉目享受著。

一陣風吹來,竹林簌簌作響,心曠神怡。

或是由於閉著眼睛的關系,黑漆漆的一片,耳朵卻特別的敏感……在這一陣風中竟能捕捉到一絲樂曲……那琴聲清脆如水濺玉,格外的動聽,仿若天籟。

而且,很熟悉……

臥在躺椅上,側枕著頭,閉眼細細聽了會兒,指動了動在什上敲著節奏……竟情不自禁的哼了起來,仿若這曲子裏的每一節奏,每一個韻調都深深刻入我腦子一般,甚至原本與我就是合為一體的。

睜開了眼,眸子裏格外的清亮,我循著那曲子四處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