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時只能逃避(第4/10頁)

“不,你去那兒,或者不去那兒,我都不會幹涉。你要是留下,我走開也可以。”

“孩子沒有了,你就覺得再沒有和我繼續下去的理由了,對嗎?”尚修文終於提到了孩子,聲音低沉,含著隱約的憤怒,“又或者,你覺得慶幸,你終於解脫了。”

“修文—”甘璐臉色煞白,銳利急促地叫一聲,手指緊緊抓住了自己的睡衣,停了好一會兒,她緊張端著的肩膀垮了下去,聲音低微,滿含著痛楚,“請你……不要這樣猜測我。”

室內一時寂靜無聲,良久,尚修文開了口:“對不起,我不該說這話。”

甘璐的眼睛裏迅速泛起了潮意,只能努力睜得大大地看著前方:“孩子的事,我很抱歉,修文。”

“該說抱歉的那個人是我,如果我留在這裏,就不會發生這件事。”

“不,我雖然答應了你留下孩子,試著做一個合格的母親,可是我得承認,從知道有孩子的第一天起,我就不斷想……這次懷孕來得不是時候。你看,我真的根本不配當媽媽,所以才會失去孩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這麽想,璐璐。”

“我想的當然不止這個。孩子沒了,我……很痛,比你能想象到的要痛得多,那種感覺好像是身體的某個部分一下消失了,而且清楚知道,這個消失再也沒辦法追回了。我只能告訴自己:這是我應得的懲罰。”

“這樣說的話,當然更是我應得的懲罰。”

“你跟我不一樣,你一直是愛孩子的。孩子沒了,我並沒有得到你說的解脫。我只能想,一定是寶寶知道我動了不要他的念頭,所以他決定走了。說來說去,的確是我的罪孽。”甘璐神態漠然地說,仿佛剛剛做的並不是一個需要求得原諒的懺悔,而是一個自知有罪的人不打算再進行任何抗辯、甘心認罪了,這個姿態深深刺痛了尚修文。

“忘記這件事,璐璐,我們都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

“求你,別跟我說這話。”甘璐輕而堅決地打斷了他。

尚修文心底冰冷:“你的意思,是想和我徹底分居嗎?”

甘璐終於回過頭來,她的目光從他臉上一掃而過,垂下了眼瞼:“有的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們不可能裝成沒事人。現在我們甚至沒法看著彼此說話了,修文,再待在一個屋檐下,大家都會很尷尬。不如分開,有機會各自好好想一想,接下來怎麽辦。”

尚修文沉默了好一陣:“如果你存了這個念頭,我想我們只會離得越來越遠。”

“可是,我們從來就沒有真正近過。”甘璐簡單地回答,站起了身,向臥室走去。

尚修文臨去J市前,將寶來留給了甘璐:“你又要上班,又要去照顧爸爸,開車會比較方便一點兒。”

甘璐沒有跟他客氣,接過了車鑰匙。她在休息了五天後,重新開始上班。病假條交到學校,基本上大家都知道她流產了,看她的神態全都同情而體貼。也有老師想與她交流心得寬慰她,但她都是客氣卻堅決地拒絕談論這個話題,當然,這個態度別人也能理解。

她上班以後,就說身體恢復了,請胡姐回去專心照顧吳麗君,再不用到她這邊來。每天下班後,她便開車去醫院探望父親。

甘博的病情已經確診,甘璐與邱明德教授長談了一次,為了讓王阿姨放心,她特意讓王阿姨也坐在旁邊聽著。

邱教授告訴她:“治療肝硬化,主要是控制各種並發症的產生。腹水是肝硬化的主要並發症,75%的肝硬化患者有腹水。眼下你父親的腹水屬於二級,腹水導致腹部中度的、對稱的膨隆,沒有感染形成肝腎綜合征,並不算嚴重,消化道出血也已經自行止住,現在主要得做消除腹水治療。等各種症狀初步消除後,先給他動手術,摘除他腫大、纖維化的脾臟,外加賁門周圍血管斷流術,以緩解硬化性門靜脈高壓,降低進一步出血的風險。病人必須臥床休息,保持心態樂觀,吃限鹽低鈉食物,必要的話還得做治療性腹腔穿刺。你和你父親都得有準備,這不是一個短期見療效的過程。”

甘璐鼓足勇氣問:“邱教授,我查過一些資料,很多都說肝硬化發展成肝癌的概率很高。像我父親這種情況,我不知道會不會……惡化。”

“的確存在這樣一個概率,但這個發展並不是必然的,你也沒必要提前擔心。目前的問題還是治療腹水,改善病人的生存質量,而且可以預防SBP(自發性細菌性腹膜炎)等嚴重並發症的發生。”

“如果做肝移植,是不是能最終解決這個問題?還有,我看到有些報道推薦幹細胞移植治療肝硬化,這種治療可行嗎?”

邱教授呵呵笑了:“看來你做了不少功課了,現在病人和家屬查起資料來的勁頭實在叫人吃驚。我還碰到有病人一本正經跟我討論,單用螺內酯的劑量以什麽幅度添加比較好,加用呋塞米什麽時候開始比較好,他說起專業名詞的熟悉程度,讓我帶的博士生都拜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