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Nine(第5/15頁)

蘇哲凝視了她一會兒,松了手,從口袋裏取出煙盒,沒有打開又放了回去,靠在車上,長長嘆了口氣:“你和他,是在戀愛嗎,伊敏?”

邵伊敏坦然地說:“他向我求婚,我答應他好好考慮一下。”

一瞬間,蘇哲臉上錯愕、震驚、憤怒、絕望……各種表情混雜到了一起。他努力平復著情緒,好一會兒才啞聲說:“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伊敏,如果是因為我的糾纏讓你厭煩想逃避,我道歉,我以後會和你保持你能接受的距離,可是不要因為這個原因就輕易答應他。”

她一下沉默了,靠到車上,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做任何決定都會考慮再三,而且我尊重他對我的誠意,不會因為逃避就隨便走進一段婚姻,所以不用擔心我。”

“你的確從來不隨便做決定,所以我永遠記得你曾經那麽認真又那麽簡單地跟我說一個‘好’,答應和我去深圳。可是我實在夠蠢,竟然沒能珍惜守住你的這個承諾。”

“我們一定要不停地重提舊事嗎?”

“那天你說你花了很長時間才走出來,我很難過。”

“不不不,忘記我那天說的話,我只是一時情緒化而已,我不記恨你,也不想充當怨婦讓你內疚。”

“不要跟我說你早原諒了我,因為我自己並不打算原諒自己。”

“那又何必,雖然你的生活是你的事,可是那樣自我折磨對我沒有意義。”

蘇哲回頭,對她微微一笑。此時正好浮雲飄過,皎潔月光下,他的笑容溫柔得讓她一窒:“有沒有聽過杜甫的一句詩: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邵伊敏搖頭,她對詩詞的了解只限於課文而已。

“參與商是中國古代的星宿名,按照現在天文學的星座劃分,參星是獵戶座,商星是天蠍座。參星在西而商星在東,當一個上升,另一個會下沉,永無相見的可能。我在深圳住一個高層的頂樓,每次用天文望遠鏡看星星,都會想起這句詩。現在我不知道是哪一種比較容易讓我接受一點兒:是永遠再不見到你,還是見到你卻無法再接近你。”

“可能我比較涼薄,總覺得這樣相見,不如不見。”

蘇哲短促地一笑:“是呀,我自己毀了你對我的信任,怪不得你。照你這樣的決心,我想我的機會很小了。如果你決定了你的生活去向,我不會再來打攪你。可是在能看見你的時候,我還是願意待在這裏看著你。”

邵伊敏呆住了。轉瞬間流雲遮住月光,他的面孔陷入昏暗之中。她完全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如果蘇哲保持剛見面時的強硬態度,她根本不會動容,可是眼前這樣的表白,她有點兒負擔不起的感覺。

昔日的點滴一點點流淌在邵伊敏眼前,所有她以為已經達成妥協、收拾得好好的安放在心底的記憶,突然全部翻騰起來。她咬著牙壓制著自己想要沖口而出的一聲嘆息,這樣的用力讓眼睛有些澀澀的感覺。她只能仰頭看著暗沉的天空,努力試著讓這一陣情緒波動過去。

蘇哲伸手將她摟進懷裏,她微微掙紮了一下,但恐懼地發現,自己並不抗拒這個擁抱。她想,近幾年來一片空白的感情生活果然給自己留下了很大的麻煩,竟然對所有的溫暖接觸都如此渴望。她遲疑一下,伸手抱住他的腰,那個堅實的身體如此陌生地散發著溫度,誘惑她更加貼近。她試著將臉貼在他胸前,傾聽著他的心跳,呼吸著她一度熟悉的氣息。蘇哲低下頭輕輕吻她的頭發,他的嘴唇慢慢移向她的額頭,灼熱地烙下。她猝然後退一步,掙開了他。

邵伊敏再能開口時,聲音已經沙啞了:“蘇哲,這樣只會讓我鄙視自己,到了今天,仍然控制不了自己的那一點兒身體反應。”

“那麽到了今天,你還是覺得我想要的不過是你的身體嗎?”

“如果我們想要的只是彼此的身體,倒用不著這樣掙紮了。”她重新靠到車上,苦澀地說,“我不懷疑你的誠意,蘇哲。可是我想,你想留住的不過是你記憶中那個單純的女孩子罷了。她當時生活單調,貪心幼稚,只想盲目抓住一點兒溫暖,也不管那個溫暖能不能屬於自己。”

“如果我給過你溫暖,你也溫暖了我,伊敏。在我心裏,你仍然是那個女孩子,永遠是。”

“沒有人能永遠單純如最初,但有一點我的確沒變,蘇哲,我和從前一樣,對人從來沒有無原則的信任,對感情這個東西從來沒有把握。而且現在,我再沒從前那樣的孤勇,不會拿自己的身體和生活做任何賭博。所以抱歉,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