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你始終在我身邊(第3/4頁)

“只是一個意外,別想太多了。我並沒有把自己弄殘讓你永遠記住我的打算,如果不是天氣和路況太惡劣,根本不會出事。”

她低聲問:“你幹嗎那麽傻,非要跑去找我。不過是交通、通信暫時中斷,我又不是陷進了無人區,再等幾天,我不是好好地出來了嗎?”

“我不能等啊,你最後一個電話只說你要趕往一個偏僻的鎮子,我仔細看了地圖、天氣報告,不能確定你是已經平安到達了,還是被困在路上。而且。”他停一下,輕輕撫摸她的背,“那會兒你的生日也快到了。”

辛辰又惱火了,努力控制著自己,“這算什麽理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來不在乎過生日。一個生日有什麽大不了的,值得你冒那個險。”

他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我錯過你太多了,小辰,不能再讓你一個人困在雪地裏過那個生日。不過我還是錯過了,有些事,真不能強求。”

路非聲音中隱約的蒼涼之意讓辛辰默然。

那一天,她正在小村子裏,意識到生日悄然來臨,對著火盆中紅紅的炭火,回想十二年裏他們在一起和錯過的日子,帶著仿徨、不確定,火光將她的臉映得透出微紅。她卻一點沒想到,他被困在離她只有十多公裏的山溝中。

小時候,爺爺奶奶和父親自會在她生日這一天給她買來禮物,父親還幾次帶她去最好的酒店吃蛋糕慶祝。然而14歲之後,她對這個日子突然變得淡漠,路非頭次提到她生日時,她馬上聯想到他聽到哪天是她生日時的情景,頓時臉色蒼白。

那個隔著盛夏午後陽光與她對視的女人,叫她辛辰,一一說著她的出生日期、她出生那天的天氣、她的體重、她的血型、她右邊足心的紅痣……試圖叫她信服。

其實她並不需要那些佐證,當那個女人凝視著她,說“我是你媽媽”時,她就明白,那句話是真的。

那句話也讓她終於知道,再怎麽快樂輕松,她與其他孩子也是不一樣的。在那之前,她在大伯家住著,看到大媽夜夜進來給堂姐辛笛蓋好被子,多少有點莫名的羨慕。

母親從她出生時就不存在,她生活有一個隱形的缺口;而母親又以這種方式突然出現,然後無聲無息地消失,留給她的只是從此糾纏不去的睡眠障礙,那個缺口變得明晃晃再也不能忽略不計了。

她不去想那些,對路非搖頭,“我不要過生日,帶我去看電影吧,出去玩,只是不要提生日,不要蛋糕不要蠟燭不要禮物,通通不要。”

路非竟然馬上理解了她,憐愛地摸她的頭發,輕輕點頭。他再沒對她提到生日,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每到這一天,他總會擠出時間,趕到她身邊陪她度過。

他盡力縱容呵護著她偶然流露的脆弱,可是他又怎麽能知道,她的不安全感一直在放大。

父親被人指控時,她親眼看到檢察機關將他帶走接受調查,哪怕被大伯抱住安慰也沒法止住她狂亂的恐懼,她只怕又一個缺口出現然後擴大,自己的生活變得分崩離析,再也無法拼湊完整。

到路非離開時,她的所有反應全是絕望。蠻橫地不肯放手,狠狠地揮起利爪抓向他的心,只希望讓他嘗到與自己一樣的痛。

然而再怎麽樣,他還是離開了。

的確有些事是注定沒法強求的,她只能學會面對自己帶著缺口的生活,一點點修補,一天天長大。

別人沒法代替她經歷這個過程。

終於她能平靜地看待一切了,生日對她來講,變成了尋常的日子,也許陰郁、寒冷,也許會有一點久違的陽光,也許與她出生那天一樣,下著小小的雪——不過都沒有關系,只是漫長冬季中的一天。不管是在自己出生長大的城市,還是在偏遠鄉村簡陋的屋子裏,不管身邊有沒有他,她都能接受又長大了一歲。

然而,隔了這麽長的時間,他仍然記得,這一天對她有別樣的含義。就像她始終記得,他在她14歲那年給她的第一個擁抱。

陽光透過陽光室頂的遮陽簾斜斜地照射進來,光束中有無數細小的灰塵飛舞。天地不過是萬物逆旅,光陰送走百代過客,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生於這塵世人海,每個人又何嘗不是塵埃在陽光中浮沉。

沙子會從指縫中慢慢滲出,回憶會在心底一點點沉澱,可是,畢竟還有一些東西留了下來。

他們所求的,大概不過是和時間抗衡,努力將無情歲月試圖沖刷帶走的那段感情固執地握在掌心。

陽光室正對著院子,滿眼的姹紫嫣紅,繁花似錦,撲面而來。辛辰看著陽光室內一角擺放的那盆文竹,“好像又長高了,以前在我那兒時,別人都不相信文竹能長這麽高。”

“物業的園藝師傅也說他頭次看到長得超過1米高的文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