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掬水捧月(第2/8頁)

“樂董真是老古董。”

“現在時髦收藏,是老古董就值錢了,人人珍之。”樂靜芬語氣中多了一絲寂寥。

“爸爸又惹你生氣了?”車歡歡是個鬼靈精,對樂靜芬向來診斷準確。

樂靜芬疲憊地擰了擰眉:“他現在完美得我想挑刺都不行。”就因為太完美,感覺像是圓滿地完成某項工作一樣。距離是無形的,肉眼看不見,於是也就不知有多長,有多遠。

晚宴是麗園的最高級別,酒是貴州茅台,司行長是貴客,坐在樂靜芬的旁邊。他也以大功臣自居,拍著胸脯對一桌的人說:“今天咱們就當辭舊迎新,不管是誰都不準搞特殊化,全得來白的。”

他這是主動示好,多少有點擔心車歡歡的事樂靜芬會和自己計較,但看樂靜芬的熱情不像來假的,他估計是葉少寧把事給捂了,不禁對葉少寧生出幾分感激來。

酒桌上的感激,那就是豁出命來喝酒。他敬過樂靜芬之後,就直奔葉少寧。高腳杯,倒滿了,一瓶茅台少了三分之一,他端起,一飲而盡,眾人都誇他豪氣。葉少寧不能示弱,不然就是不領情。感情深,一口悶。同來的幾位副行長哪敢落後,一個接一個輪番上前來。

車歡歡看著,心揪了起來。這哪兒是喝酒啊,像喝白開水一般。敬酒告一段落,眾人坐下來吃菜,她在桌下握住葉少寧的手,耳語道:“一會兒我來吧,有我媽在呢,他們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酒精已經燃燒到葉少寧的指尖,燙得驚人:“沒關系,我還能撐。”葉少寧含笑,不過好像真喝多了,心底泛上陌生的暗潮。如此洶湧,帶給他疼痛的感覺。

“我不想你喝醉。”她看過葉少寧喝得面無人色的樣子,太自虐了。

葉少寧一怔。

車歡歡自己也吃了一驚。這樣的語氣,有著捂都捂不住的珍視與關心,如此自然隨意地沖口而出,卻是這般妥當和令人舒適。

葉少寧還是喝醉了,吐了兩次,第二次用紙巾拭嘴巴時,眼前一黑,滿紙巾的猩紅。他強撐到把司行長一行人送走,禮貌地向樂靜芬母女揮手道別,頭一轉,抓住最後一絲清醒對羅特助說:“送我去醫院。”

胃出血!醫生面無表情,說這是過年期間的常犯症,喝酒如牛飲,完全不把小命當回事。

羅特助送葉少寧去病房輸液,剛坐下來喘口氣,就接到車歡歡的電話。車歡歡到家了,有點不放心,打葉少寧的手機沒人接,就打給羅特助。二十分鐘後,她趕到醫院。葉少寧沉睡著。

“你回去吧,我陪葉總一會兒。”她對羅特助說。

“車小姐,要不要通知葉太太一聲?”

“你看現在都幾點了,別嚇著她。要打幾天吊瓶?”

“一個星期。”

一周啊,真漫長,葉大哥這個年看來是過不好了。車歡歡的小臉陰了,轉身看著床上的葉少寧。不知是不是燈光的緣故,他的臉白得沒有血色,眼角多了幾絲疲倦的紋路。

他這般拼命,都是因為她,心裏突然甜得她淚盈雙睫。她顫巍巍地伸出手,輕輕地摸上他的臉頰。溫熱的肌膚,像是一塊磁鐵,緊緊吸附著她的指尖,不能容忍任何一點縫隙。他的發質、眉型、喉結、嘴唇的弧線到襯衫裏隱隱拱起的胸大肌……她閉上眼,心慌亂如小鹿,不得不緊緊地按住胸口。

她曾經以為能吸引自己的男人可以陪她在高速公路上把車開到二百碼,在漆黑的夜裏去海中潛水,在山谷的小溪邊露營,一仰頭看到天上的星星。冬天去北歐滑雪,夏天去南非沖浪。賽季裏,穿上運動裝一同為喜歡的球隊加油……原來想象只是一紙空談,等真正遇到一個人,不需要任何想象,只一眼就夠了。

一個小時後,葉少寧醒了,仰面對著天花板,然後目光緩緩下移。落在她的身上時,一愣,接著笑了:“怎麽是你,羅特助呢?”

她不說話,眸光越來越熾熱。

“傻丫頭,嚇壞啦?我沒事的。”

“葉哥,”車歡歡長長地嘆息,用一種無力掙紮的口吻坦白道,“我好像愛上你了。”

葉少寧輕笑著搖頭,那神情好像是“看看,這孩子又調皮了”,卻不舍得責怪,笑容裏多了包容和寵溺。

這表情卻激起了車歡歡的鬥志,感覺胸口一堵。她剛才的感覺是一壺翻著細小泡泡的熱水,此時這壺水已經開鍋了,還是一個會拉警報的壺,尖厲地叫囂著。

“我沒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

“還敢說沒開玩笑,你忘了,我被你從哈爾濱叫回來時,那時我正在度蜜月。”葉少寧這話是說給車歡歡聽,也是說給自己聽的。所謂蜜月,應該是新婚的第一個月。他和童悅結婚已經滿一個月了,可在這一個月裏,他和童悅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