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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奇又一次站起身,在畫室裏來回踱步。他在壁爐前停了下來,看著壁爐內壁裏碼得整整齊齊的木柴,想象著在嚴冬之際生火取暖時的愜意情景。你可以端坐在披著絲綢沙發套的沙發上,望著火焰在壁爐內不停跳躍,老仆人會為你送上溫過的甜酒或別的飲品。

這群暴徒在這麽高档的地方搞些什麽勾當?他有些納悶。

他能聽見那群男人們在樓下大廳的深處大聲喧嘩,他們已經在那個他估計是餐廳的房間裏待了近一個小時,不斷大吃大喝。不過,他們挑選的音樂倒是挺合他胃口的,強勁的說唱節奏響徹了整棟房子,在音樂節奏的間隙裏,偶爾能聽見他們的高聲笑罵和男人間的粗話。

這是他第一百萬次朝前門望去。

這群家夥將他推進了畫室,隨後就下樓去吃飯了,時間變得久遠,仿佛已經是上一世的事情了。他的第一個念頭是逃出這裏,盡管他不得不拿把椅子墊到腳下才能夠到房間的窗戶。逃出去以後,他會通知何塞,讓何塞帶上整個警局的人來圍剿這裏。

不過,就在他沖動地想要采取行動時,一個聲音鉆入了他的耳朵:“我希望你已經決定好逃跑了。”

布奇本能地轉過身,匍匐在地,發現那個留著骷髏頭樣發型板寸的疤臉男人就站在身旁,他壓根沒有聽見這個家夥進來的腳步聲。

“繼續啊。”這個貌似瘋子的家夥用黑色的雙瞳盯著布奇,仿佛鯊魚盯上了必死無疑的獵物一般,“撞開那扇門吧。為了你的小命,逃吧。跑得快點,躲得聰明點,去找人求救。你只要知道一點,那就是我會像你的靈車一樣,緊緊跟隨著你。”

“薩迪斯特,別去招惹他。”有著斑斕長發的家夥將頭伸了進來,“瑞斯想要這個人類活著,在這段時間裏。”

疤臉男人賞了布奇最後一眼,說道:“逃吧,試試看好了。比起和他們吃飯,我更喜歡追殺你。”

說完,他施施然地離開了房間。

盡管身陷囹圄,危險萬分,布奇還是默默記下了整個房間的布置。他沒有看到電話的蹤影,而且從他窺探到的前廳安全系統控制板來看,他確信這幢房屋的門窗都連通了警報器。想要在不為人察覺的情況下逃走顯然不太可能。

況且,他不想將貝絲一個人留下。

上帝啊,如果她死了的話……

布奇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皺起了眉頭。

這他媽的是什麽味道?

像是空間突然轉移到了熱帶,他聞到了海洋的氣息。

他轉過身。

一個美得令人窒息的女人站在門外,穿著一件輕薄的長裙。高貴的金色大波浪直墜到臀部,身形羸弱而又顯得高貴優雅。她的臉仿佛是一件精致完美的藝術品,淺藍的雙瞳如同璀璨的海玻璃寶石一般。

她有些害怕布奇,向後退了一步。

“別動。”想起樓下大廳裏的那群男人,他作勢向前,想要阻攔她,口中說道,“別到那邊去。”

她四周張望,似乎想要找人求救。

“我不會傷害你的。”他急忙說。

“你要我怎麽相信你呢?”

她和其他幾個人一樣,微微有些口音。也許他們是俄國人?

他攤開雙手,顯示自己沒有帶任何武器:“我是個警察。”

警察,好吧。實際上他不再是警察了。不過,他只是想要打消她的疑慮。

她卻拉起了裙擺,似乎準備隨時逃走。

媽的,他就不應該用上警察這個字眼。如果她是樓下那群家夥中某個人的情婦,知道布奇是個警察之後,只可能立即逃得無影無蹤。

“我不是來執行公務的,”他說道,“我沒帶槍,也沒帶警徽。”

她突然松開裙擺,挺起肩膀,像是為了鼓起心中的勇氣,輕巧、優雅地往前小小移動了一步。布奇趕緊牢牢閉上嘴,縮起身子,好讓自己看起來盡可能矮小一點,不那麽嚇人。

“他一般不會讓你這樣的人待在這裏。”她說。

是啊,可以想見,警察不太可能出現在屬於罪犯的房子裏。“我在等……一位朋友。”

她偏過頭,未置一詞。

隨著她不斷靠近,那俏麗的身影讓布奇激動得幾欲失明。她的五官和臉型就如同一名從時裝雜志中走出來的模特,他想象著她扭動修長、嬌麗的身體走在天橋上。她身上散發出的香水芳芬不斷鉆進他的鼻子,深深進入大腦。那股美妙的氣息簡直讓他熱淚盈眶。

太不真實了,他心想道。她是如此純凈、純潔。

他覺得和她對話,在說出哪怕一個字之前,自己都應該先去刷牙、刮幹凈胡子。

該死!她為什麽會待在這裏,和這群罪犯混在一起?

布奇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她對這群家夥來說或許大有用處。敬愛的主啊,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一擲千金,只為和眼前這個女人共度哪怕一個小時的春宵。想到這裏,他心中一陣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