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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載著貝絲來到尖叫者俱樂部附近,現場調查仍在進行中。小巷的入口被十數輛頂上閃爍著藍白雙色警燈的警車堵得嚴嚴實實,就連拆彈小隊那獨特棺材外型的排彈裝甲車都出現在這裏。整個現場警察無數,除了身穿警服的警察,還有不少混跡在人群裏的便衣。警示線的外圍則聚滿了看熱鬧的醉鬼們,他們占據了各家店鋪的絕佳觀賞位置,三三兩兩抽著煙,興奮地議論著,不時朝現場內指指點點。

以她當記者的經驗來看,卡德維爾發生的謀殺案往往會成為大家津津樂道的談資。當然了,不包括那些案件中死於非命的被害者自己。關於被害者,她只能去想象他們在死後的孤寂和無助,就算當時盯著殺手的臉看也是枉然。無論始作俑者是誰,有些事情最終還是需要你獨自去面對。空氣中仍然殘留著金屬燃燒後的刺鼻化學氣味,貝絲不由拉起衣袖,捂住了嘴。

“嘿,貝絲!”一名警察朝她跑了過來,“你如果要靠近點看,穿過尖叫者,從後面出來,那裏有條過道……”

“不了,實際上我是來找何塞的,他在嗎?”

那名警察伸長脖子朝四周掃了一圈:“一分鐘前還在的。也許他回警局去了。嘿,裏奇,你看到何塞了嗎?”

這時,布奇?奧尼爾突然出現在她眼前,陰沉的目光讓另兩個警察噤聲不語。“很巧啊。”他開口道。

貝絲不由退了一小步。

“暴脾氣”布奇?奧尼爾其實很有男性魅力,他高大威猛,有著低沉渾厚的嗓音,說話時充滿自信。天知道,那份粗獷和不拘小節為何如此耐看。她估計有許多女人迷戀著他。只可惜自己對他沒有感覺。

她從沒有對任何一個男人動過情。

“蘭道爾,你來這裏幹什麽?”布奇剝開一片口香糖丟進嘴裏,將包裝紙揉成小團。他在嚼口香糖時,磨牙的動作多過咀嚼,下頜聳動變形,讓人錯以為那是懊惱的表情。

“我是來找何塞的,不是來跟進案子的。”

“你當然得找他。”他一語雙關地說道。隨即眯起眼睛,盯著她的臉,兩片深色眉毛和深陷的眼窩搭在一起,讓他看起來是始終一副生氣的神情。他突然面色一緊,用命令的口吻道:“你跟我過來下。”

“我真的是要找何塞……”

她的手臂如同被鐵箍扣住一般。

“你跟我過來。”布奇將她拉到巷子的一處僻靜角落,遠離眾人的視線,“你的臉是怎麽回事?該死的發生了什麽?”

貝絲急忙去捂開裂的嘴唇。自己一定是余驚未消,竟全然忘記了臉上的傷。

“我再重復一遍問題。”他不依不饒地追問,“到底該死的發生了什麽?”

“我,呃……”她一時語塞,“我……”

她不可以哭,不能當著“暴脾氣”的面哭出來。

“我要見何塞。”

“他不在,所以你找他也沒用。現在回答我。”他的雙手撐在貝絲兩側的墻上,似乎在防備她逃跑。他雖然只比貝絲高了十幾厘米,但要多出70多斤肌肉。

恐懼油然而生,宛若一把冰錐在刺著她的胸口。今晚她已經受夠了身體上的欺侮,不需要再來一遍了!

“離我遠點,奧尼爾!”她用力拿手去推他的胸口,但收效甚微,他只略微動了一下。

“貝絲,回答……”

“你再不讓我走,”她死死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我就去曝光你的刑訊逼供。你知道我在說什麽,有些人被你審完之後竟然要去做X光檢查,還得上石膏?”

布奇的眼睛再次眯成了一條線。最終,他還是收回手,高高舉起,做出投降的樣子。

“好吧。”他留下貝絲一個人,走向吵鬧的現場。

望著布奇離開,貝絲倚墻癱坐下來,只覺得雙腿再也站不起來了。她低垂腦袋,想要積蓄力氣,隨即瞥見了一件奇怪的金屬制品。於是她跪到地上,湊近腦袋去看,似乎是武術裏的手裏劍?

“嘿,裏奇!”她扯開嗓子喊道。那名警察聽到招呼聲後一路小跑過來。貝絲朝地上一指:“喏,證物。”

留下裏奇處理證物,貝絲匆匆離開貿易街,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家。

她再也撐不下去了。

明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何塞,然後提交正式的遇襲報告。

瑞斯重新出現在畫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匕首依舊掛在前胸,手中的皮夾克也重了不少,裏面放著手裏劍和隨時可能用到的刀具。

托蒙特是兄弟會裏第一個到達的,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悲痛和復仇令那對深藍色的眼瞳變得異常明亮,就連瑞斯也能捕捉到其中閃爍的光彩。

托蒙特走到一旁,靠在達裏安那杏黃色的畫室墻上,等待其他人的到來。這時,維肖斯也走了進來。最近蓄起的山羊胡子讓他看起來比往常更多了幾分陰險,左眼周圍的文身則讓他正式掛上了絕非善類的標簽。今晚,他那頂波士頓紅襪隊球帽的帽檐拉得更低,將雙鬢之上更加繁復的文身蓋得嚴實,只能窺到一角。左手上依舊戴著那只黑色駕駛手套,確保不會因不經意間的接觸而觸發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