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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她坐定,瑪麗就迫不及待地問:“那麽,你要告訴我什麽?我還可以接受多少次化療?”

德麗亞?科洛切醫生從面前的醫療記錄上擡起頭,隔著桌上的電話、書夾和圓珠筆看了過來。

“我和本院的幾個同事討論過了,也咨詢了另外兩位專家。我們重審了你的醫療報告,還有昨天的結果……”

“我知道我肯定生病了,現在告訴我,到什麽階段了?”

醫生摘掉眼鏡,深沉地嘆氣道:“我想,你最好去準備後面的安排了,瑪麗。我們沒什麽可以幫你的了。”

淩晨4點30分,瑞基帶著暈眩的神情離開了醫院,他沒有料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失去瑪麗,獨自一個人回家。

瑪麗必須接受一次換血。很明顯,持續的發燒與過度疲憊和胰腺炎發作初期的症狀相關。要是情況能有所改觀,她明天早上就能夠出院,不過誰也不能保證。

癌症很可怕,上個星期她剛剛接受季度檢查,到前天的血液檢測時,病情就已經在短時間內變本加厲。而德麗亞?科洛切醫生以及專家們都表示,鑒於瑪麗已經接受的療程,沒法再讓她進行更多次化療。她的肝功能已經很脆弱了,經受不起更多化學物質的侵蝕。

上帝啊,他本已作好準備去迎接這場戰鬥,去忍受持續的痛苦。可他還沒準備好接受死亡的到來,至少不該是那麽快。

他們不過相識了幾個月,卻只能相伴到下個春天,或許能拖到夏天。

瑞基在主屋的庭院裏現身,直接朝地窖走去。他無法回到屬於他和瑪麗的那個溫馨房間,他承受不了,還沒有準備好。

當他在布奇和維肖斯的住處前站定後,卻沒有敲門,而是回過頭望著主屋前的幾階石階,回想瑪麗躲在那兒給小鳥喂食的情景。他仿佛又看到她蹲在台階上,臉上掛著可愛的微笑,陽光鋪在她的頭發上。

仁慈的主啊,要是沒有她,他該怎麽辦呢?

他繼續回想,當他在她面前從另一個女人身上吸食血液時,瑪麗眼中閃爍的力量和堅決;還有她愛戀著他的方式,在看到那只怪物之後也不曾改變;她寧靜、震撼的美麗,她的笑聲,乃至那雙槍鐵灰色的堅毅雙眸……最讓他記憶深刻的,還是那天晚上她不顧嚴寒赤著雙腳從貝拉家裏沖出來,撲到他懷中,哭著告訴他說自己很不好受……終於,她也開始向他求助了。

他突然覺得臉上多了些什麽。

哦,見鬼,他竟然在哭?

沒錯。

他才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變得軟弱。

瑞基盯著車道上鋪著的細碎鵝卵石,在探照燈的照耀下顯得潔白耀眼。他滿腦子都是不著邊際的遐想。目光轉向那片後院之外,一片整齊粉刷的墻壁,然後是中央位置的噴泉,因為冬天的到來而被抽幹了。

他猛地一怔,接著睜大眼睛。

他慢慢轉身,不疾不徐地向豪宅走去,擡頭仰望屬於他們倆的房間。

一個全新的目標在督促著他。跨入正門的那一刻,他仿佛亡命一般沖過大廳,往房間跑去。

瑪麗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試圖對著布奇擠出一點笑容。後者坐在角落的一張椅子上,沒有摘掉帽子和臉上的墨鏡。瑞基離開沒一會兒,他就到了,在夜幕降臨之前,由他全權負責保護她的安全。

“你不用來招呼我。”布奇輕聲說,似乎知道她是勉強作出禮貌的回應,“你管自己好了。”

瑪麗聽話地點點頭,目光移向窗外。胳膊上輸液的感覺不錯:既不疼,也沒有其他感覺。不過這說明她的身體已經麻木到連針管刺進血管時都沒有一點感覺了。

該死的,終結的時刻終於到來了。死亡的事實終於無可避免地落到她的頭上。這一次逃不掉了,不必再試著作什麽抵抗。死亡不再是虛無縹緲的概念,而是真真實實、步步逼近的事實。

她的心中卻滿是怒氣,不願去接受這一切。

她不想離開這個世界,不想離開她深愛的男人,她根本不想放棄這一團糟的人生。

能不能都停下來啊,她在心中呐喊,來人啊……來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但最終,她只能絕望地合上眼睛。

當一切都沉入漆黑,她突然看見了瑞基的臉。在腦海當中,她用手撫摸他的臉龐,感受著從他皮膚上傳來的溫暖,還有皮膚下的結實骨骼。各種情景在她的腦海中漂浮,從她數也數不清的角落裏紛紛鉆出來。

不要讓我離開,不要讓我離開他,求求你。她繼續祈求,上帝啊,就讓我留在這裏陪他吧,再讓我多愛他一小會兒。我保證不會浪費一丁點兒時間的。我會緊緊抱住他,不讓他走的……上帝啊,求求你了,讓病情停下來吧……

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開始向上帝祈禱,祈求他佑護自己已經擁有的一切,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瑪麗不禁哭出聲來。她索性敞開心扉,進一步去訴求和祈禱,甚至開始召喚那些之前不屑於相信的神祇。絕望之中,仿佛會有奇異的啟示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