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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和做愛是僅有的兩種能讓他冷靜下來的方式,他就像糖尿病患者依賴胰島素一樣,持續不斷地利用它們來分散精力,限制緊迫程度。但兩者並非每次都能奏效,一旦他迷失了自我,所有人都將面臨一個爛攤子,包括他自己。

上帝啊,他已經受夠了被體內的怪物所束縛,小心翼翼地控制它的欲求,避免墜入那蠻橫殘忍的湮滅之中。誠然,他有著令人驚為天人的容貌和震驚不已的力量,這都很棒,但他寧願用它們去交換一副卑微、醜陋的軀殼,如果這樣做能為他帶來一絲安寧。該死的,他已經回憶不起寧靜的感覺,甚至記不得自己到底是誰了。

他的心神崩潰來勢迅猛、猝不及防。在受到詛咒之後的僅僅數年間,他就斷了尋找真正解脫的念想,只是單純地試著在詛咒爆發時避免傷及無辜。從那一刻起,他的身體就開始由內而外腐壞死去,到了百年後,已幾近麻木,空余下光鮮的外表和空洞的魅力。

他總是放棄掩飾,對外昭示自己是個危險人物。殘酷的真相擺在眼前:只要有他在周圍,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安全可言。相比那怪物從身體裏竄出時他要承受的痛楚,失控時的危機才真正將他折磨得要死。他害怕傷害到自己的兄弟,時刻都活在恐懼之下。而在一個多月前,他的擔心名單裏又添上了布奇的名字。

瑞基繞到SUV車的另一邊,隔著擋風玻璃看著那個人類男人。上帝啊,誰能想象得到,他竟然會和一個人類關系那麽鐵?

“晚點會見到你嗎,‘條子’?”

布奇聳了聳肩:“不知道。”

“祝你好運,老弟。”

“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瑞基望著凱雷德發動引擎離去,輕罵了兩句,和維肖斯一道穿過停車場。

“那女人是誰?維,是我們當中的一個嗎?”

“是瑪麗莎。”

“瑪麗莎,你是說瑞斯之前的謝嵐9?”瑞基大搖其頭,“哦,老兄,我要聽詳細的。維,你勾起我的好奇心了。”

“我從不和他談這些,你也不準去問。”

“你不好奇嗎?”

兩人向酒吧前門走去,維肖斯沒有答話。

“哦,明白了,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瑞基說,“你早預見到事情發生了。”

維肖斯只是聳聳肩,未置可否,伸手去拉門。瑞基卻用手按住木門,擋住了他:“嘿,維,你夢到過我沒有?你有沒有看過我的未來?”

維肖斯轉過頭來。在銀子彈招牌的霓虹燈映照下,那只周圍紋滿文身的左眼裏,瞳孔在不斷擴大,直到吞噬了虹膜和所有眼白,暗無光芒的眼眶裏只剩下一處深邃的黑洞。

望著他的左眼,仿佛注視著一片無窮無盡,又像是凝望著死後的虛空10。

“你真要知道?”這位兄弟終於開口道。

瑞基垂下手臂:“我只關心一件事,我能活到擺脫詛咒的那一天嗎?”

一個醉鬼推開門,如同一輛車軸損毀的卡車般踉踉蹌蹌地撲了出來。這家夥沖進了樹叢中,開始大嘔特嘔,隨後一頭撲倒在瀝青馬路上。

死亡倒是通向安寧的必然之路,瑞基心想,而且所有人到最後都是要死的,吸血鬼也不例外。他沒有再去看維肖斯的眼睛,只是說:“算了,維,我不想知道。”

他已經接受了一次詛咒,在獲得解脫之前,他還有九十一年要熬,確切地說,是整整九十一年八個月零四天。在此之後,他的懲罰才算終結,一直要到那時候,那只怪物才不再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他又何必自尋晦氣,去弄清楚自己活得夠不夠長,能否擺脫那只該死的玩意兒呢?

“瑞基。”

“什麽?”

“我還是把這事兒告訴你吧。你命中注定的女人來了,她很快就會出現。”

瑞基聞言開懷大笑:“哦,是嗎?那女人長什麽樣?我喜歡她們有點……”

“她是處女。”

一股寒意自瑞基的脊椎墜下,直刺入尾椎:“你是開玩笑的,對吧?”

“看我的眼睛,你覺得我在耍你嗎?”

維肖斯略一停頓,隨即推開了酒吧的門,將啤酒的氣味、人類軀體的氣息和“槍炮與玫瑰”的老歌節奏一並釋放出來。

兩人一道走進酒吧,瑞基嘀咕著:“你是個變態的王八蛋,我的兄弟,你真是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