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驛館之中張掛著喜慶的燈籠,一片隆隆滿滿的喜慶之色。

宋鄂容光煥發, 牽著梅仙的手走到了喜堂之上, 朝著顧令月拜道, “娘娘,我與梅仙如今都是孤身一人,並無旁的親人, 這婚禮之上, 竟是無人可拜。若您不嫌棄,我與梅仙便視你與聖人為再生父母, 請您替聖人受了此禮,也算是成全了我和梅仙的一段念想。”

顧令月淚盈於睫,唇角翹起高高的弧度, “路途簡陋, 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但盼著你們一生恩愛, 白頭到老。”

宋鄂轉過頭來,望著梅仙, 目光柔和, “我們會的。”

眾人一路護衛顧皇後北行, 早覺旅途枯燥之意, 今日得了宋鄂梅仙婚禮的熱鬧,都生出了鬧熱鬧的心,將一場婚禮鬧的熱熱鬧鬧。

宋鄂追逐多年,終於將佳人迎娶成為自己的妻子, 心滿意足。

夜色深沉,喜房之中紅燭累累燃燒。宋鄂送別賓客,進入新房,瞧著坐在榻上的佳人,滿腔的歡喜之情幾乎溢出,握著梅仙的手,喚道,“阿梅。”

梅仙擡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宋鄂,今兒咱們大婚,我想和你好好過一輩子。可是此前有些話我們要說清楚。你這般作弄於我,我的臉面往哪裏擱?”

宋鄂眉宇間露出一抹心虛之色,拱手求饒道,“都是我的錯。”

“只你也要為我想想,這些年,我一心都向著你,你卻一直晾著我,我如今算來年紀都二十六了,還是童男,若不使點心計,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抱得美人歸?”紅燭燃燒,映襯的新人面上泛著淺淡紅色光澤,

“再說,我當初那話可不全是逗你的。我從前從醫,對這房中術確實頗有研究,皇後娘娘說不得確實需要此術,你可要我傳授於你?”

梅仙羞的滿臉通紅,“我再不上你的當了。”

……

新房之中大紅幔帳高漲,一對喜燭在清漆長案之上烈烈燃燒,垂下汩汩紅淚。

夜空天幕黑藍,星月如梭,照在驛館主院窗內。

顧令月收拾過了,著一聲素衣獨坐在窗下炕上,青絲宛然一派閑適模樣,遠遠的望見西北側新人新房透出的紅色喜慶光澤,唇角染顯一絲笑意,似是欣然,又似有一絲清寂。

鳳仙源端著一個清茶盤入內,“阿顧,中夜無聊,我來尋師妹說說話,師妹可歡迎?”

顧令月面上露出一絲驚喜之色,親自下榻上前挽著鳳仙源的手,“師姐前來,我歡迎之至。”

“……宋鄂和梅仙這對小兒女此前分合情狀,倒著實沒有想到,在往敦煌的路上還能瞧見他們二人成婚。”

“我也沒有想到如此。”顧令月含笑,端起面前清茶,飲了一口,“他們這對小冤家,此前一直吵嚷打鬧,我也覺得頭疼,沒有想到,能有如今這般完滿收場。但盼著他們夫妻和順,能夠恩愛一生,便也好了。”嘆了一口氣,

“今兒我坐在喜堂高坐之上,瞧著他們二人一身喜服朝拜,倒覺得欣慰的很,悚然覺得自己老了,瞧著這對小兒女圓滿在一處,竟有一種長輩的欣慰之感了!”

鳳仙源聞言捂唇吃吃一笑,笑道,“娘娘這般,是自己如今萬事肆意,心有閑情,方覺有些空閑,能夠普照眾人罷了!”

顧令月聞言面上微微閃過一絲怔忡之色,細細思及,自己如今與姬澤可謂兩心相照,雖相隔千裏,但書信往來,兩顆心兒貼的極近,竟也頗有甜蜜之感,膝下又育有嬌兒幼弟,家庭美滿,確然是可謂圓滿了!

一時之間心中哆嗦。自己當初孤苦伶仃,流亡北地之時,身家性命尚不得保證,何嘗想過日後能有這麽一日!

鳳仙源瞧著顧令月眉眼之間神色,心中好奇,“阿顧如今想什麽?”

顧令月扣住茶盞,“沒什麽。”她道,“明兒再在這兒停一日就啟程吧。”擡起目光,閃爍如星,

“咱們快快往敦煌趕路,我想,快些到敦煌了!”

春宵一夜苦短,日上高杆,梅仙依舊沒有從新房中出來。過往之人瞧著緊閉的屋門,眉宇之間都帶著了然的笑意,

正午之時,顧令月坐在屋子裏吃茶,梅仙方梳洗,換了一身婦人裝束前來拜見,“奴婢蒲柳之姿,幸得娘娘愛重,方有了今日生活。如今姻緣有定,心中感念娘娘恩德。”咬著唇猶豫片刻,開口求道,

“我雖自幼身世坎坷,心中卻也有一絲抱負,想身為女子做些事情,不想成親之後就待在家中,只是相夫教子。如今雖然身歸宋門,卻盼著回到娘娘身邊,依舊為娘娘效力,不知娘娘可願收留。”

顧令月聞言怔了片刻,唇邊露出欣慰的笑意,“你既有此志向,倒是稀奇。你我主仆得偕,我自是願留你在身邊。只是你到底已經嫁人,凡事當多與夫君商量,不好獨自一人做行,不知你夫君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