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顧令月聽聞呼喚,擡目相望, 瞧著樓下長街之上, 馬背上挺直背脊而坐的高孝予, 微笑露出一口白牙,唇角微微一翹,不知怎的, 心情忽然好起來。

高孝予翻身下馬, 將馬匹交給酒樓夥計牽走,蹬蹬蹬登上酒樓, 拱手拜見道,“小臣見過昭國郡主。今日從禮部衙門出來,偶然擡頭得見郡主, 便前來拜見。”擡頭望了顧令月一眼,

“郡主不嫌小人唐突吧?”

顧令月唇邊泛起微笑, “不嫌棄。”

“說來, 我還欠著你一個人情呢。怎敢嫌棄你唐突。”

長安城天光朗潤,行人流水如織。顧令月坐在雅座之中, 忽的心中一動, 擡起頭來, 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打量這面前的年輕男子。

他二十□□歲年紀, 因著出身外域,身上衣裳並非中土大周尋常打扮,而是新羅人慣穿的長衫,略微怪異, 但也不失為一種儒雅好看的光彩。腰間插著一柄長劍,挺腰直背,玉面光照。

平心而論,也算得是個美男子。

顧令月眼睛一亮。“高使君,”顧令月笑道,“恕我冒昧相問,新羅,不知可習詩書?”

高孝予聞言微微訝然,“不敢勞郡主垂詢。新羅搓爾小國,愛好大周詩文,也修行君子六藝。我亦從小熟讀詩文。”

顧令月荔枝眸中顯出點點笑意,目光凝視高孝予腰間垂掛長劍片刻,“我瞧著你日常行走慣配寶劍,不知武藝如何?”

“新羅貴族子弟文武兼修,我自六歲起隨武師傅修習劍術,不敢說武藝精通,倒能和三五市井毛賊搏鬥。”

顧令月眸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忽的開口道,“久未見高使君,今日相見,也算有緣。這酒樓之中特別醉蟹做的不錯,您可要嘗嘗?”

高孝予聞言受寵若驚,“恭敬不如從命。”

一盤盤佳肴上上來,置在雅座食案之上,高孝予陪著顧令月飲宴,果然覺案上酒菜滋味鮮美,更為鮮美的是顧令月叢旁做陪的情意。尚未飲酒,便覺骨意酥軟,憶及昭國郡主最後蓁蓁話語,“……咱們也算是友人,日後盡可交往。莫要生疏了去。”只覺酒水未飲多久,心卻已醉。

踏在長安街道上的腳步亦是虛浮,輕飄飄的踏在雲端之上。

回到國賓館,天色已晚,梳洗過後,換了一身朱紅中衣,躺在榻上回想白日之時與昭國郡主相伴情景,猶自覺得天光雲影,如墮夢中。

寢房門外傳來輕輕敲擊聲,卻是副使崔真熙尋見,二人相互見禮面坐,“高君,今日前往禮部詢問,結果如何?”

同伴的問語猶如一盆冷水澆在頭上,此前的迷醉之感陡然消失,撞見冰冷的現實,面容露出苦澀之色,“今日前往四國館,依舊被推拒而回,也不知聖人什麽時候才肯接見我等。”

崔真熙早料到如此,聞言倒也不吃驚,眉眼間意興低垂,“我等在長安消磨時間,也不知新羅國中,太子殿下如何踮腳盼望,又吃了妖妃多少委屈。若這般蹉跎下去,也不知耽擱多久,倒不如找找別的名目。”

婉轉勸道,“這些日子,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可以試著走走昭國郡主的路子。昭國郡主生母是上朝先帝同母胞妹,自幼與皇帝陛下一同長大。據說在皇帝陛下面前極容易說的上話。若是咱們這能走通這位郡主的名目。說不得能爍動皇帝陛下,讓其為道成太子正目。此前高君與這位郡主有救婢之緣,想來能在郡主面前說上一句話,不若咱們試試……”

高孝予陡然截斷崔真熙話音,“崔君,我與昭國郡主友情沉郁,我不想開這個口。此事不必多提了!”

崔真熙聞言目露愕然之色,二人懷抱救主之志前來大周都城長安,大周對於新羅的態度卻沒有想象中的友善,數度遇冷,求助昭國郡主乃是最好的辦法。為何高孝予卻根本不願意考慮。

瞧著高孝予面上沉郁的神情,電光火石之間忽然明白過來,好友心中暗藏對昭國郡主的思慕之意。

**********

太極宮千步廊

宋鄂立在廊下,神態略略恭敬。他少年為父母拋棄乞兒,幼年被師傅收養之後,雖則習醫術,亦是風裏來雨裏去,從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有在宮廷之中拜見大周皇帝的機會。

姬澤道,“起來吧。”打量片刻宋鄂,見其年輕俊秀,眸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朕倒也聽聞一些神醫軼事,沒有想到,竟是這般年輕。”

宋鄂昂起頭,露出一絲傲然自信神態,“醫術之事,重在個人修為,與年紀關系並不大。草民雖年輕,自信大周在醫術之上能超過我的人還沒有遇到過。”

姬澤瞧著宋鄂,慢慢道,“朕盼著你的醫術配的起這般狂妄。”

宋鄂微微一笑,“聖人花費了這麽大的年紀,想來是有用的上小民醫術的地方。還請聖人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