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民女顧婉娘,狀告昭國郡主顧氏以民女之身冒充丹陽公主之女, 混淆皇室血脈, 冒享多年貴主身份富貴榮華, 致使真正的公主血脈流落民間,多年來風餐露宿,為生活所逼困苦度日。民女月前機緣巧合, 知曉自己當年身世真相, 心痛難當,不忍惡人冒享富貴, 公主九泉之下難以安眠。行數百裏路至長安,遞訴狀於大理寺狀告此事。還請長官為民女主持公道,讓民女得歸宗族, 也可告慰母親丹陽公主泉下之靈。”

一紙訴狀, 驚破眾人肝膽。

長安諸人皆知, 昭國宜春郡主顧氏乃是先丹陽大長公主愛女, 當年深受太皇太後和大長公主榮寵,和親歸來之後受封昭國郡主, 頗受皇帝寵愛, 尊貴無雙。

據聞郡主幼年曾流失在外, 直到九歲方在湖州尋了回來。這中間七八年流落內情少有人知曉。若顧蘭娘狀告為真, 則當日尋回“郡主”並非真正天家血脈,這些年以一介民女之身,享受了煊赫榮華富貴,而真正的郡主則繼續流落在外, 受了多年磨難。如是一番,當真催人血淚。

大理正白城大理正白城接了案子,額頭汗水墜落。拍案問道,“昭國郡主乃是貴人,你狀告。可有什麽證據?”

顧婉娘高高舉起一塊長命金鎖,“有民女幼年身攜一塊紫金長命金鎖為證。”

白城命人接過長命金鎖,不敢決斷此案,匆匆下令退堂,持了訴狀及證物金鎖進太極宮向聖人稟報。

甘露殿微翹秀美的檐角微翹,光影莊重肅穆。

姬澤坐在殿中批閱國事。

自當日聽春水榭之後,心中蟄伏多年的野獸猛然蘇醒過來,睜開黑沉沉的眼睛,盯著心田中少女秀美的風景,不停叫囂,要將心中的佳人擒入爪中,一口一口吞噬入腹。

雖身在殿中,卻總是不自禁神飛天外,難耐對佳人的思念之情,心浮氣躁,只覺往常國事都不能心平氣和辦理。像是個剛剛思春的毛頭小子一般,時不時思念少女的口齒芳香,一顰一笑,恨不能飛奔往阿顧身邊,耳鬢廝磨。

自思回神,不禁自嘲不已。自己可當真是出息了,如今年歲已然不輕,卻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接曉大理寺正白城求見,方回過神來。

聽聞白城稟報那顧婉娘當眾狀告之事,“……來人當眾狀告,此事已經長安傳開。微臣不敢擅專,請問聖人處置。此事幹系昭郡主,事涉貴人,國微臣不知該當如何判案,還請聖人指揮。””鳳眸之中閃過一絲嗜血戾氣,冷笑道,

“朕倒是盼著天下安寧,太太平平的過日子,只可惜總有這起子小人躲在暗處,掀起風浪,不給朕現適的機會。”

取了長命金鎖,在天光下自己觀看片刻。

復又接過訴狀。

訴狀筆跡凝正端秀,顯見的請人操刀,稱當初顧二郎救下小郡主後,為躲避追殺,將一名漁民女童與郡主互換身份,將真正的郡主寄放在太湖一對漁民夫婦處,自己則抱著那位漁民女嬰逃亡,後來終於甩脫敵人,卻在自家家門前重傷而亡。替身女嬰便被顧家人當做顧二郎遺孤收養,而真正的郡主則流落太湖之上,做了一名普通的漁女。

直到近日,偶然知曉自己身世,方趕路入長安,前往大理寺狀告如今郡主府那位昭國郡主,要求宗室承認自己身份,讓自己盡孝母親丹陽公主靈前。

……

眸中閃過譏諷之色。

當年尋回阿顧的事情乃是行人司一手查訪,自己知之甚深。冷笑道,“這可真是有趣!”“既是當眾鬧事,朕就成全了他。”姬澤拂袖森然吩咐,“白卿好好的審。朕倒要看看,這魑魅魍魎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白城一時琢磨不透皇帝意思,不敢再問,恭敬再拜,“是。”恭恭敬敬退下。

姬澤揚眉道,“宣渤海郡公姬焰”

渤海郡公姬焰接到聖人宣召,迅速入宮。

“當日昭國郡主身世乃行人司一手查訪,”皇帝的聲音淡而冷清,“如今這顧蘭娘持物證告至大理寺,也算是對行人司的挑釁。此人雖則誣告,但對當初昭國郡主認親詳情知之頗深,大凡事情幕後必有獲利之人,朕不信這顧氏女是自己起心,既能昭告,幕後必定有安排之人。朕容不得這等魑魅在長安作亂。”

“姬焰,朕給你三日時間,給朕將這個顧婉娘的底細原原本本的查出來。”

姬焰胸中升起一股意氣,拱手慨然道,“是。”

一輪金烏高高懸掛在天際,射下萬丈光芒。無論長安城中如何風雲變幻,日升月落,依舊是恒久節奏。

顧令月這些時日,醉心於丹青之中,廢寢忘食做畫,一時之間窗外春秋。望著齋中張掛的十張圖:《蒼山負雪》、《溪山花鳥》、《逆旅夜行》、《寒江獨釣》……,面上閃現一種竭盡全力之後心滿意足的煥發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