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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房子進入車庫,扶著門框一步步跨下四階台階。坐進防彈的賓利車,他按下車庫門的開關,等著視線前方變得清晰。

真該死,他現在無比希望能知道那些兄弟會戰士的身份以及他們的住所。那樣他就能殺過去,撞開大門,把貝拉從他們手裏拉回來。

看見車道落在身後,他調轉車頭,猛地踩住油門,輪胎發出陣陣尖嘯。現在,他坐上了駕駛座,盡可以按心想的速度去馳騁,反應快速、靈敏,無需小心謹慎。

車子如同脫膛的子彈,在通向大門的蜿蜒車道上飛馳,長長的草坪在疾速下顯得模糊不清。建在街旁的大門緩緩地打開,他不得不停車等待。接著,他繞出索恩街,轉進卡德維爾市幾條最富有的街道。

為了確保家人的安全,生活裏能應有盡有,他不得不去幹些不能見光的勾當。不過,至少他做得很不賴,而且他的母親和妹妹本應得到這樣的生活。只要是他們需要的,他都願意給,願意去滿足他們提出的任何一個不切實際的念頭。他們已經經歷了太多苦難,太久了……

沒錯,他父親的死,就是他送給他們的第一份大禮。在幫他們擺脫苦難人生的眾多方法之中,第一要務就是能讓他們避免受到傷害。直到現在,他的想法還是如此。

瑞梵吉拐過一個彎角,向市中心駛去。他的頭骨後部突然開始刺痛。他試著去無視疼痛,但過了沒多久,刺痛就像一把老虎鉗牢牢卡住他的脊柱頂端。他松開油門,等待疼痛過去。

接著,幻覺就發生了。

直刺腦底的疼痛感在他的眼前化作一道紅幕,就像在臉上蓋了一層透明的薄紗。對面車輛的車頭燈也成了粉色的霓虹,鮮紅的天空宛若勃艮第葡萄酒一般。他檢查儀表盤上的時間,連上面的數字現在也閃爍出紅寶石般的斑斕。

媽的,太不對勁了,不應該發生……

他拼命眨著眼、揉著眼睛。再睜開時,幻象並未消失。

他沒法這樣子去城裏。

他將方向盤往右一轉,停到一座脫衣舞俱樂部前。在它被焚毀之前,這裏曾是卡德維爾武術學院的所在地。他關掉賓利的車燈,將車駛進又長又窄的建築後面,停在磚墻之後。一旦車子需要立刻啟動,只要踩下油門就行。

引擎保持著轉動。他脫掉貂皮大衣,然後是西裝夾克,捋起左邊的袖子。一片鮮紅模糊中,他把手伸到車內的暗格裏,拿出皮下注射器和一段長膠管。他的手抖得厲害,針管滑落了,他不得不彎下腰去撿。

他拍打衣服的幾個口袋,終於找到一瓶用來調節神經元觸發率的多巴胺藥劑,放在儀表盤上。

試了兩次,他才將注射器的塑料包裝扯開。然後,在把針頭插進藥劑的橡膠蓋上時,他又差點把針頭給弄斷了。他用單手和牙齒把膠管縛到二頭肌上,試著尋找血管的位置。這一次,因為眼前的畫面,他的工作變得更加復雜。

因為他看不清楚,眼前只有一片……血紅。

鮮紅……血紅……殷紅,這個字眼直接沖進腦海裏,在頭骨中回旋撞擊。紅色是焦躁的顏色,紅色是絕望的顏色,紅色是讓他自我厭惡的顏色。

而紅色,卻不是他的血液的顏色。現在不是,一滴都不是。

瑞梵吉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用手指按著上臂,一寸一寸尋找注射藥劑的位置,血液的超速流動能將這些該死的藥水快速送進大腦中的接收神經元裏。只不過,他的血管已在崩壞。

將針頭刺進去的那一刻,他什麽都沒有感覺到,這讓他心安不少,但是接下來……從注射處引起的點點刺疼,讓他保持的麻木瞬間走向了終結。

他繼續按壓皮膚表面,探尋一根可用的血管,感應身體的回饋。身體重量壓在皮座椅上,腳踝之下傳來的熱氣,空氣自口中快速進出,令他口幹舌燥。

終於,恐懼令他不管不顧地一針紮下,然後松開了阻止血液流轉的膠管。只有天知道他是否找對了位置。

心臟仍在跳動,他注視著車上的時鐘。

“來吧。”他默默念著,手指開始敲打駕駛座,“來吧……生效啊。”

紅色是他的謊言的顏色。他被陷在紅色的世界裏。若是有一天,當多巴胺不再有效,他將永遠迷失在一片血紅當中。

時鐘上的數字跳動,一分鐘過去了。

“哦,見鬼……”他揉了揉眼睛,仿佛這樣就能將深度模糊的視線回復到正常顏色。

手機響了起來,但他選擇無視。

“求求你了……”雖然討厭自己聲音裏的懇求意味,但他無法再偽裝堅強,“我不想失去我的……”

突然間,他的視覺又恢復了正常,紅色的覆膜從他的視網膜上消退,視覺的三維效果重新恢復作用。就好像那只惡魔從體內被吸了出去,身體從麻木中恢復。壓迫感不斷蒸發消散,讓他的腦袋裏終於有了屬於自我的想法。憑借藥物的支撐,他勉強成了一具可以行動、呼吸和說話的皮囊,幸運地只需要去關注其他四感,而不必為那所謂的觸覺擔憂。因為藥物的副作用已經讓後者落入了無可救藥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