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注定無緣

飛雪吹滿頭,是不是也可以算是共白首......

阿四只覺得霎那之間萬籟俱靜,唯有耳畔低低回旋的嘆息。她透過紛飛的雪簾循聲去看,卻被漫天的風雪模糊了雙眼。

“咯吱”一聲響,積雪壓斷了身後某處的一根枯木,也壓斷了阿四胸口的那根心弦。

“刑關。”

刑關只聽得一聲帶著顫音的低喚,尚未回神,便突覺馨香滿懷。一時之間,他大腦一片混沌。於是難以置信地僵在當場,半擡著雙手,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大笑,又想哭一場。低眉間,卻見懷中的阿四雙眼一閉,輕輕撇過頭去,滾燙的眼淚滾滾而下。唉,四處飄零,她之所求,無非是心有所安。

刑關第一次笑得開懷,露出了整整齊齊的八顆牙齒。他擡手輕輕拍去了阿四那滿身冰涼的雪花,像是拍去了她那滿身刺骨的苦楚。然後,輕嗅著盈滿眉睫的女兒香,緩緩將手搭向那單薄的肩膀。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身後傳來低低的啜泣。

那哭泣聲很輕很輕,好似想死死忍住,卻終究抵不過滿心悲戚。於是,時斷時續,就這樣絲絲縷縷地繞進了人的心田。

半夜三更冬雪夜,誰會想到這偏僻的小花園還另有其人呢?

於是,刑關和阿四被驚得一僵,極快地分了開來,齊齊朝著聲音處看去。但見拐角的廊下,阿朵被一個小丫鬟扶著,哭得淚水連連,兩眼通紅。

阿朵瘦了很多,仿佛再來一陣風,便能將她吹倒。可是她咬著唇瓣斜斜靠在柱邊,哭得一抽一抽,卻不敢大聲,只是用盈盈的雙眼望著刑關。

“阿朵,你......你怎麽出來了?”想到阿朵因為自己剛剛小產,刑關愧疚不已。於是,想也不想便擡腿朝風廊走去。才走到一半,又陡地停下,回身去看神色復雜的阿四。

阿朵原本只是哭泣,見狀卻再也忍不住地高聲道,“果然如此,原來阿姐說的都是對的!”她一邊搖頭,一邊哭得撕心裂肺,“阿哥,你是為了她才不要我們的孩子的,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刑關急吼一聲,看著神色各異的兩個女人,一時無言以對。

孩子?!

阿四驀地清醒過來,不可思議地倒退幾步。卻見刑關連連看了阿朵幾眼後,又回到了阿四跟前。

他滿臉愧色,說,“阿四,我,我......”

明明該有千言萬語,明明想要放手一搏,然而大丈夫豈能敢做卻不敢當?他想到了日漸老去的娘親,又想到自己垂死拼殺的從前,最終嘴唇翕動幾下,卻只能頹然輕喃,“我知道的,今生今世......”說到這兒,他勉力咧嘴笑了笑,道,“阿四,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我也很想幫你徹查到底,卻無法違抗命令。”

阿四手忙腳亂地擦了擦早已幹涸的淚痕,又瞧了瞧遠處的阿朵,掩飾般笑道,“啊,看我,好久不見便忍不住放縱了,希望不會給你添麻煩。”

刑關一顆心輕顫,面上卻絲毫不顯,反而正色道,“我也是剛剛知道,他,便是先生。”又道,“其余的我不能多說,但你可以去找一個人。只要他願意說,你所有的迷惑都可豁然開朗。”

阿四一愣,“誰?”

“當今太子,軒轅徹。”

刑關扶著阿朵緩緩離去,留下了雪地上的一排腳印。腳印大大小小,淩亂不堪,與阿四此刻的心情竟頗為相似。

月光如注,寒氣逼人。天大地大,終歸又只剩了一個自己嗎?

孤零零的阿四對著自己的影子苦澀一笑,有些失落,卻也有些釋然。她再一次撐起油紙傘,足尖一點,逆風而去......

這一夜尤其得漫長,好似注定會發生很多。

紅袖樓的後院一片靜穆,圓月、冬湖、白雪,若不是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阿四覺得她能在這屋頂坐一整夜。

那身影嬌小玲瓏,腳下步履虛浮,顯然是個毫無功夫的女子。她借著月色穿廊過院,鬼鬼祟祟地摸到了一間房門前停下。

風吹雲動,月光偏移,正好灑在那女子的臉上。阿四極目望去,禁不住大驚失色!

這是,陸雙雙?!

真是冤家路窄,半夜曬月光竟也能相遇。如此看來,這陸雙雙大白天跑紅袖樓來尋死,莫不是還有別的原因?

思忖間,陸雙雙已經將那房門拉開了條縫,一個側身便鉆了進去。

阿四目光一凜,猛地站了起來!她忽然記起,這房間裏住的,是紅袖樓的班主——金四娘!

陸雙雙可是個瘋子,若是發起瘋來......

阿四想到這裏心中駭然,翻身一掠,便輕輕停在了門前。

正待推門而入,卻忽然發現房間裏毫無動靜,安靜地好似什麽也沒發生一般。

咦,難道自己剛才看錯了?

也就是這遲疑之間,房中“嚓”的一聲火石聲響,竟倏地亮起了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