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侯 爺

那年開了春, 海棠開得紅艷艷的一片。

普濟寺的海棠是整個江洲最好的, 每年春日裏,她都喜歡去看普濟寺的海棠, 看一簇簇的花兒在枝頭開得熱熱鬧鬧, 一朵朵垂下來, 好像害羞的小姑娘, 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她早就及笄了,只等著孟家的表兄來娶, 嫁衣都繡好了一半,很快就要出閣了。她求了祖母,跟著幾房嬸嬸,還有姐妹們一起去普濟寺上香,她知道,這或許是她做姑娘的時候, 最後一次出門了。

她記得那日,出了姚府,一路上春光明媚, 她和堂姐偷偷地挑開簾子朝外看, 街上人頭攢動,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是待嫁之身, 這麽做很不合適, 可她依舊是不舍得放下簾子。

她喜歡江洲的山, 江洲的水, 江洲的風土人情, 她要是嫁給了孟家表兄,不是回山東就是去京城,她舍不得離開。

父親已經老了,父親膝下就只有她一個,她要是遠嫁,誰又來照顧父親呢?

大房的伯母好幾次都在她面前說,讓她說服父親在近支中找個堂兄弟過繼過來,好繼承香火。

她也和父親提過,可父親說,他是攢了些,還有母親留下來的嫁妝,都是給她的,他還說,兒子女兒不拘什麽,人死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香火什麽的,不過是活著的人舍不得死,又不得不面對,才給自己找的一點念想。

她當時就哭了,父親其實是不想把他和母親攢了半輩子的,給了旁支,只想留給她,才找出的這個由頭吧!

可誰敢說父親說的不對?父親是一代大儒,就是當今的皇帝都不得不給父親臉面,誰敢說他說的不對呢?

就是如此,族裏對父親才意見很大,但懾於父親的威望,不得不在父親跟前做低伏小。

她突然就想,這家族中,雖說骨肉親情,其實也沒多少意思。

普濟寺的陽光似乎都足一些,佛門凈地,一進去就讓人心安,她一路上不好的心思也都淡了。

上了香,嬸嬸們累的不行,幾個堂姐也擡不起腿,去了廂房休息。

她隨意一人,朝後面的海棠林走去,有風吹過,落英繽紛,下了一場花雨,如同天雨散花一般,美得驚心動魄。

不知不覺間,她就往裏多走了幾步,林子裏很冷,身邊的侍女示兒回去給她拿披風,囑咐她不要再朝裏走了,怕有危險。

她一開始聽了的,後來,就不知不覺,一下子走到了林子盡頭。

她聽到了示兒的喊聲,正要應,又聽到了一個草垛後面傳來淺淺的□□聲,很痛苦,她起了憐憫之心,那聲音好像有召喚人魂魄的魔力,她不由自主地就走了過去,偷偷地一看,一個男子渾身是血地在草垛上掙紮。

“壯士,你怎麽了?”

這時候,她已經聽不見示兒的聲音了,眼中只有這麽一個男子,他眉眼剛毅,一雙亮得如暗夜星辰般的眸子裏,布滿了血絲,帶著警惕的神色看著她。他身上好幾處傷,也不知道被何種利器刺得,在流血,把他身上的甲胄都染紅了。

她當時很害怕,卻又很擔心,他這麽流血,很快就會死去的。

她根本就忘了,自己有婚約,和一個外男在一起非常不妥,更是忘了自己獨自一個人,哪怕這男子受了傷,想要傷害她也是手到擒拿的事。

她看這男子,身上有傷,還穿著甲胄,更是把傷口弄得裂開,便幫著男子把甲胄脫了,又要扶著這男子去找廟裏的弘一方丈,“方丈的醫術很好,他會救你的!”

她胡亂地給男子包紮傷口,男子的氣息越發不穩,身上像是著了火,最後他眼一閉,便將她壓在了草垛上,她就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極為愚蠢的事。

她嚇得哭了起來,看男子扯掉褲頭,拼命求饒,可男子根本不理會,“我會對你負責,我不得不這麽做,你救了我的命,我會對你負責,我無妻室……”

後面說了什麽,她根本不記得,她只覺得身上被撕裂般的疼,男子根本就沒有章法,扣住她的腰,拼了命地頂,她身上像是被一根鐵鉆頭在鉆一樣,她疼得難受,求饒,男子只把她的身體往他身上扣,毫不理會。

她嗚嗚嗚地哭,末了,男子總算是歇了下來,她看到他眼中的血絲散了,氣息也穩了許多,她才知道這男子怕是被人下了見不得人的藥。

她原本恨他,可他細細地幫她把衣衫整理好,把一枚玉佩塞到她的手裏,問她的名字,她就連恨都恨不起來了。

她聽到了示兒匆匆而來的腳步聲,不知道為何,她害怕被人知道,就捂著臉跑了。

她聽到他在身後說,“你不說,我也會找到你!”

她見到示兒,示兒嚇了一跳,她騙示兒說自己摔了一跤,身上都是臟汙,示兒怕被嬸嬸們知道,用鬥篷遮住她回了廂房,偷偷地幫她換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