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傅姚氏也不明所以, 她結結巴巴地道, “夫君, 難道要把豫章現在就留在家裏,這於禮不合吧!”

她只是為豫章的名聲著想, 想了想又道, “也沒什麽,橫豎都是我們家媳婦了,就留在家裏吧,平日裏我也有個幫手,遙遙也太懶了。”

管家的事,會了,就不肯多出力。

其實,根本不是這樣的, 現在傅姚氏恨不得有個人幫她事事都管起來,她什麽都不想管。

傅堯俞從來都是大大咧咧的人, 要不然,他自己也不會在娶傅姚氏之前, 住在姚宅不回來。他從來不把這些禮數放在眼裏, 便猶豫著對傅姚氏道,“不如, 你明天找了人,去給河間王府下個定?先把名分定下來?”

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傅姚氏想著明日要不要去和寧安伯府說一聲, 讓那邊想想, 能夠幫忙做媒的人?

晚上,皇帝去給皇太妃請安,皇太妃不高興。皇帝左右哄,“母妃,您也要為兒子著想,如今湖陽正尋死覓活呢,這節骨眼上,兒子怎麽能夠給靖北侯府下旨?”

剛才,皇帝去襲芳院,也把湖陽給罵了一頓,說她性子驕縱,誰家願意娶這麽個祖宗回家供著?他又給湖陽說了好幾個少年豪傑,湖陽都不為所動,不得不說,這麽多人裏頭,看過傅鈺之後,其他人跟野草一樣。

皇太妃冷哼一聲,瞥了皇帝一眼,“她自小沒有了母親,身份在哪裏擺著,你就寵吧,自古無過錯的子女,只有耽誤孩子的父母,你想想,你小的時候,我是怎麽教你的?你不是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我罰你的時候狠不狠?當時在想,你要是個懂事的,我罰你,你會知錯,你要是個不懂事的,你記恨就記恨,我就當白養了你。”

皇帝說不出的感動,他小時候貪玩,不去上師傅的課,這事被皇太妃知道了,大熱的天,他在墻角跟前站著,一站就是一個時辰,內侍偷偷地端了綠豆湯給他喝,他想抿一口,一扭頭看到皇太妃盯著他看,他硬是連嘴都不敢張。

他罰站完了,皇太妃又請了沈醫官的父親來,老沈醫官的醫術高明,幫他把脈,他假裝昏昏沉沉,睜不開眼,聽到皇太妃緊張地問老沈醫官,“有沒有中暑?會不會有事?”

言語中很是著急,與之前那個冷著臉懲罰他的母親,完全是兩個模樣,當時,他眼角都濕了,只覺得,多懲罰他幾次吧!

他偷看宮女洗澡,皇太妃知道了,親自拿了藤條,把他抽得屁股上一陣血肉模糊,看上去很嚇人,但他多年練武,也知道,這並沒有傷筋動骨。他趴在榻上,到了晚間,皇太妃又親自拿了藥,幫他上藥,他聽到皇太妃長嘆短籲,眼淚都滾落在他身上,跟旁邊的付嬤嬤說,“宮裏就是這麽不成樣子了,別的孩子們怎麽樣,我不知道,他十六歲之前敢碰那些狐媚子,我就抽死他。”

“我叫他不走正道!”

這些事,如今想起來,讓這麽多年來,已經變得堅硬了的心,又軟得一塌糊塗。

皇帝在皇太妃跟前膝行兩步,像小時候一樣,趴在皇太妃跟前,陪著小心,“母親,兒子中宮無人,湖陽也沒有人教導,養成了她這樣的性子,母親,您看,要不要把湖陽送到您這裏來,您幫兒子好好教她?”

皇太妃嘆了口氣,“你說說看,是我不肯教她嗎?”

皇帝也知道,湖陽不懂事,以為自己是文德皇後生的,而皇太妃並非是皇太後,她並不知道,文德皇後曾經是多麽敬重皇太妃,而皇太妃是以死相逼,不肯得皇帝封她為皇太後。

靖北侯府有今天的榮耀,也從來都是為新唐鞠躬盡瘁。

湖陽被皇太妃箍在了宏微殿,她的一應東西都被搬了過來,安置在西配殿中,每日裏陪皇太後吃齋念佛,她想辦法去求了皇帝幾次,皇帝不但不肯幫她,還下了聖旨,給傅鈺和豫章賜婚。

兒時的夢想破滅了,她曾經多少次幻想著做傅鈺的新娘,如今,再也不能了。

皇帝下聖旨的那天,湖陽在宮裏哭得直打嗝。付嬤嬤很是擔心,皇太妃卻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麽事?如今在她眼裏千好萬好的人,再過個一年半載,你看看,說不定就沒一只貓兒狗兒好了。”

皇太妃在宏微殿的後面,劈了一塊地出來,到了秋天的時候,傅堯俞從外面給她送了麥子進來,她撒下了麥種。

一開始,湖陽並不以為然,等到地裏的麥子長出了芽的時候,湖陽就不哭了,天天守在地裏,看著麥芽慢慢地長出了葉片,到了起朔風的時候,綠油油的,嫩得發亮的麥苗,起了波浪,看著就讓人欣喜。

《括地志》被送到朝堂上來的時候,傅鈺已經人在江洲了,豫章打扮成小廝的模樣,騎了馬跟在他的後面,一起趕赴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