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語中的 一見鐘情(第2/3頁)

張敏娘默然欠身,眼見張懷寂已出了門,這才打發兩個小婢女去端水取香,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婢女左右看了看,忍不住低聲道,“娘子,那蘇公子到底是何許人也?要不要婢子多去打聽一番?”

張敏娘的眼裏只剩下一片漠然,“不必了,他是什麽樣的人都不要緊,要緊的只是……”她收口不言,眼神驀然變得深寒,好半晌才淡淡的一笑,“娜娜,你覺得我可還能等到什麽更好的機緣?”

娜娜輕輕的嘆了口氣,眼見一個小婢女已腳步輕快的端了小香爐過來,也不好再開口,默然退後一步,整個人都融入了燈影之中。

一炷香過後,她已焚香凈手,端坐在院中的七弦琴前,一雙皓雪般的纖纖素手緩緩的按了上去。

只隔了一條夾道的前院裏,晚膳佳肴都已被端了下去,又重新上了美酒果品。張懷寂站最前面,正在蘸甲敬酒,話音未落,幾聲舒緩清揚琴音卻驀然傳了進來,幽幽的回蕩在夜色燈光之間,幾乎有種夢幻般的意境,所有的人一時都聽得呆住了。

張懷寂準備的一大篇敬酒辭剛說到一半,聽到這琴音,微微一笑便打住了話頭,只是將蘸酒的指甲向空中輕彈幾下,舉杯一飲而盡,退回了座位,在座諸人也都一聲兒不敢出,只是默默的飲盡了杯中之酒。

那琴音悠悠揚揚,先是一曲《幽蘭》,接下來又是一曲《鹿鳴》,眾人正聽得入神,卻是清音漸歇,再未響起。好些人這才如夢初醒,性急些的便看向張懷寂,“如此絕妙音律!參軍可否請那琴師再彈一曲?”

蘇南瑾正坐在張懷寂的身邊,忍不住也道,“正是,蘇某到西疆這些年,琵琶早聽得厭了,如此清音雅曲,卻是難得一聞,府上竟還有此等琴師!”

張懷寂呵呵一笑,擺手道,“罷了罷了,大夥兒不必再問,今日咱們原是沾了家母的光,來,喝酒!”說著揮了揮手,因適才敬酒而停下的女伎們頓時又彈起了歡快的樂曲,此前那清幽時分越發顯然有如恍然一夢。

蘇南瑾心頭納悶,卻見好些人都露出了心領神會的笑容,有人慨嘆的仰頭喝下了杯中酒,“原來今日我等還有這等造化,正當浮一大白!”

他忍不住去看盧青巖,卻見盧青巖正轉頭與身邊的張縣尉低聲說話,不一會兒轉過頭來,向自己點了點頭,又意味深長瞟了張懷寂一眼,笑容頗有些微妙。

蘇南瑾心裏頓時一動,張懷寂說是“沾了家母的光”,又有人說是“造化”,顯見彈琴的不是琴師,而是西州的高門女眷,還是芳名遠播的官家女子……想到盧青巖先前的一番囑咐,他轉頭看著張懷寂嘆了口氣,“南瑾離開長安多年,今日聆得如此雅音,倒是勾起了一片思鄉之意,家母年高,拙荊多病,家中只一個小女,身子又弱,都是來不得這邊的,平日也罷了,每逢佳節,都是形影相吊,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如參軍般同享這般的天倫之樂了!”

張懷寂心頭一跳,也嘆息了一聲,“公子不避艱險,跟隨在大都護左右,已是最大的孝道,我等在座之人,哪個心裏對公子不是佩服得緊……”

兩人越說越是投機,不時笑著互敬一杯,沒過片刻,已論了序齒,稱呼也改成了“張兄”和“子玉”。

坐在另一張食案上的王君孟不動聲色站了起來,尋到幾個素日相厚的親友喝了兩杯酒,往回走時順便又拍了拍正在招呼客人喝酒的張家大郎,低聲笑道,“你姑姑的琴越發彈得好了!”

大郎撇了撇了嘴,“還不是祖父祖母面子大,上回我和妹妹求她彈琴,她還道是莫要在她面前提琴字,提起她心裏就翻騰得難受,沒想到今日倒是肯彈了!”

王君孟一怔,突然想起了麴崇裕跟自己說過的那番言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見大郎詫異的看著自己,忙掩飾的舉了舉杯,“如此,倒是越發難得了,你也該多喝兩杯,多喝兩杯!”

一片推杯換盞的歡笑聲中,轉圈罰酒的酒胡,抽簽行酒的酒令都被端了上來,院子裏越發熱鬧。王君孟剛剛喝下了一杯罰酒,擡頭時卻見張懷寂和蘇南瑾不知何時已悄然離席,他笑著向身旁的人擺手,“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一位張氏子弟立時走了過來,“我陪明府過去!”

王君孟暗道一聲晦氣,只得與他同去了一回,回席時卻依然不見張懷寂與蘇南瑾的人影。他轉頭看了看剛才傳過琴聲的那堵墻,暗自嘆了口氣。回到案前坐下時,卻見那個放在銅盤之中、漆成金發碧眼的胡人木偶好轉了幾圈,停下時手指恰恰又指著了自己,不由捶案叫道,“今日這酒胡竟是跟某過不去了!”舉座頓時轟然笑了起來。

高墻的另一邊,一條幽深的夾道仿佛徹底隔開了兩方天地,小小的側院裏一片安靜,張敏娘端端正正的垂眸跪坐在席褥上,半晌才輕聲道,“公子想要的橫笛,的確是有的,只是要略等上兩日才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