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病來如山 一線生機(第3/4頁)

韓四嘆了口氣,“壞便壞從不得病上。”說著走到已備好紙墨案幾邊,提筆刷刷的寫了下去。有的醫師滿臉譏諷的走了過去,大聲念道,“當歸三兩、桂枝三兩,芍藥三兩,炙甘草二兩,通草二兩,大棗二十五枚”,又冷笑道,“夫人有高熱之症,竟還用此熱藥,所謂庸醫害命,莫過於此。你只怕是治牛羊治得多了。”

韓四木著臉拿起了紙簽,“長史於韓四如再生父母,韓某學淺,或許救不得夫人,但若按你們的治法,夫人必無生理!”他回頭定定的看向安三郎,“東家,你且信韓四這一回,將這藥用水三升煎至一升,先讓夫人服下,若是錯了,韓四聽憑東家發落!”

安三郎眉頭緊皺,猛然跺了跺腳,“好!便聽你的,無論如何,你定要保她無事!”說著也不管別的醫師議論紛紛,拿起韓四的方子便走出門去。

另外幾位醫師臉色都甚是難看,背起藥囊先後離去,安三郎在外面吩咐了夥計,又挑簾走了進來,皺眉對韓四道,“你真有把握?”

韓四用力點頭,“我見過兩回。”

安三郎忙道,“那兩回如何?”

韓四的頭低了下去,“一個我花了三日,救了回來,一個……”他擡頭瞅了阿燕一眼,見她臉色發白,又忙道,“夫人的症狀雖然兇險,到底年紀還輕,如今還有三分治得。”

阿燕臉色立時更白了幾分,韓四訥訥的不知說什麽才好,麴崇裕已緩緩的道,“依你所見,夫人的病,是因為今日受的寒邪?”

韓四沉吟片刻,搖了搖頭,“寒邪不過是個引子,夫人體質過於虛寒,又是心神耗損,傷於勞倦,這場病便無今日寒邪,遲早也會發作出來。”

阿燕皺眉看了他一眼,韓四舌頭不由有些打結,“夫人早、早些年是不是得過大病,又失於調養,受了陰寒?”

阿燕茫然搖了搖頭,一旁的安三郎忙道,“正是!大約是永徽二年年初,她曾大病過數月,後來又……頗受了些饑寒,只是後來身子看著還好。”

韓四神色略黯,“夫人這些年難道不曾看過醫者?也從不曾保養過?其實以夫人的狀況,若是看著不好,時不時小病一場,倒也罷了,便是這般一直不曾病過,其實全是靠一口心氣撐著,一旦松下來,便是病如山倒。”

阿燕站在那裏,眼前慢慢的有些模糊,娘子之前如何她雖不曾親見,卻也聽小檀說過,自己跟了夫人之後更不必說,這些年來,她可不是一步都不能行差走錯?一時都不敢松懈大意?原來娘子不是不會得病,只是不敢病也不能病,好容易如今塵埃落定,卻是把這些年欠下的都一氣發了出來……她咬牙忍住了眼裏的酸澀,聲音沉穩的問道,“韓醫師,服藥之前,婢子們還能做些什麽?”

韓四想了想,“夫人此病不怕發熱,只怕寒厥,最忌汗出陽絕,你回去多用些暖囊溫著些,若是……寒氣過了膝部肘部,快些過來知會我。”

阿燕一言不發轉身走了出去,隱隱聽見身後傳來麴崇裕嚴厲的聲音,“再派兩匹快馬去軍營,務必找到裴長史!”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熬好的藥才終於送到了後院。琉璃卻一直昏昏沉沉,一碗藥汁竟是喂不了幾口,便又悉數吐了出來,阿燕和小檀分別喂了幾次,不但沒下去多少藥,還吐濕了枕被,眾人趕緊換了一回。

隨著日頭西沉,她的高燒並未再發,手腳卻一直冷了上去,漸漸過了肘部和膝蓋。韓四得了消息,忙趕了過來,不時凝神搭脈,眼見藥水不進,他的一張臉也越來越白。雲伊默默的坐在床邊,兩只手都伸在被子裏捂住琉璃的一只手;小檀紅著眼守在一旁,便是拿起一杯水,手也是抖的;只有阿燕還算鎮定,不時將已略冷下來的熱囊又加上少許熱水,只是自己的手被燙了兩下卻是全無知覺。

到了掌燈之後,眼見琉璃的臉色愈發蒼白如紙,四肢都是一片冰冷,被子已加到了三床,被子裏又用了好幾個熱水囊,她依然是不住發抖,身子也慢慢蜷了起來。韓四忙又寫了方子,只有甘草、幹姜、生姜、附子四味藥,讓小婢女送到前面,好讓前院的藥鋪夥計趕緊煎出來。小檀忍不住道,“韓醫師,這般喂不下去,換藥又有何用,你可還有什麽法子?”

韓四黯然道,“若是男子,可以先用艾灸溫陽通經,再推拿下藥。”

雲伊忙道,“那便趕緊用,你還等什麽?”

韓四聲音更低,“要、要先脫去中衣。”

雲伊不由也呆住了,屋裏幾個人相視一眼,臉色都是有些發灰:西州雖不是長安,卻也沒有女子脫去中衣讓醫師艾灸的道理,若真這般做了,傳出去還了得?

一片死寂之中,只聽急促腳步聲響,門簾砰的一聲被撞開,一屋子人回過頭來,都看見了一張蒼白僵硬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