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有心攪局 無力回天(第2/3頁)

從寺門走進來的麴崇裕身上穿著一件緋色錦邊的交領綾袍,頭上還束著鎏金銀冠,氣息未定,雙頰微紅,當真是色若春曉之花。只是無論如何看不出半分拜佛的模樣。

剛才還口若懸河的隊正立刻行了一禮,低頭退了下去,裴行儉轉身抱了抱手,“真是巧。”

麴崇裕笑著走上幾步,“不知守約此來,所為何事?”

裴行儉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還能所為何事?”

麴崇裕臉上倒是露出了些許詫異之色,“守約難不成真有心向佛?竟是比我還來得勤些。”

裴行儉搖頭,“不敢與世子相比,內子偶然有感於心,要來參拜一番,我卻是有些惦念玄覺大師的好茶了。”

麴崇裕似乎這才看見琉璃,向她微微欠身點頭,“原來是庫狄夫人要來拜佛。”

琉璃此時哪裏還不明白適才那兩個隊正在弄什麽鬼,聽了這話,忍不住笑著還了一禮,“我也詫異得很,適才這兩位隊正為何如此盡忠職守,原來世子要來上香。”

麴崇裕仿若不聞,轉頭便又跟裴行儉說起話來,一面說一面上了台階,卻見那位覺玄大師也從殿內轉了出來,合十行禮,依然是一臉和善的微笑,“長史與世子今日竟是聯袂而來,善哉善哉。”

午後時分的西佛殿不比平日的熙熙攘攘,香客卻也不少,琉璃上香之時,耳邊是一片虔誠的贊嘆祈禱,只是面對眼前不遠處那座汗水流得越發歡暢的大佛,她只覺得手指癢得厲害,恨不得探出去摸一摸那佛像是不是冰涼,好容易才咬牙忍住了,又看了好幾眼才戀戀不舍的出了佛殿。

她的樣子倒也無人留心,麴崇裕正對覺玄笑著道,“長史說大師的茶極好,崇裕今日也想叨擾一杯,不知會不會太過打擾?”

覺玄雪白的眉毛舒展開來,合十微笑,“求之不得。”

依然是東廂房的雅間,烹茶的年輕僧人也依然手勢優雅,動作熟練,連備下的茶盞都與上回一模一樣,只是氣氛多少有些不同,麴崇裕似乎對佛經極熟,與覺玄引經據典的說起了因果福報之事,自有一種水潑不進的優雅。琉璃固然不會開口,連裴行儉都只是笑微微的聽著,半晌才回身向阿成點了點頭。阿成轉身悄然走到覺玄身邊常跟著的年輕僧人旁邊,低聲了兩句,那位僧人有些意外,也低聲回了一句,見阿成點頭,才笑著跟他一道走出門外。

麴崇裕百忙之中也給身後的隨從遞了個眼色,那隨從腳步輕快的跟了門,回頭便對覺玄笑道,“法師所言甚是,只是我倒記得玄奘法師當日曾說過,若不催邪,何以顯正……”玄談妙語中,適才的那點動靜,就像小小的雨滴落在湖面上,激起的那點漣漪迅速的消失不見,連水花都不曾激起一朵。

大約過了兩盞多茶的功夫,出門的三個人又悄然走了回來,阿成依舊拿著他的照袋,滿臉微笑,眼睛都比平日亮一些。那位年輕僧人低著頭,看不出神色如何,倒是麴崇裕的那位長隨神色如常,向麴崇裕微微搖頭,站在了他的身後。

麴崇裕暗自松了口氣,卻見裴行儉低頭喝了一口茶,突然開口道,“覺玄法師,裴某此次前來,是有事相求。都雲佛法慈悲,法師當也知曉,如今西州便有一場莫測之事。”

麴崇裕不由訝然的看向裴行儉,只見他一臉從容,含笑問道,“不知大佛寺可願慈悲為懷,為西州子民做下這場善事?”

覺玄已然怔住了,倒是他的身邊的年輕僧人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個字,他的臉上的皺紋突然一僵,微張著嘴,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還是麴崇裕眉頭一挑,先笑了起來,“守約此言何意?”

裴行儉嘆了口氣,“世子想也知曉,那十二萬石的糧草大限,下官不才,今夏的租稅加上西州行商手裏所籌,倒也湊齊了此數,只是都護府賬上無錢,倉中無帛,總不能空口白牙開倉令行商交糧。下官想來想去,也唯有指望佛寺出力,來解救西州百姓這一回。”

麴崇裕多少有些意外,這一個月來,自己布下無數人手,防的便是裴行儉這一招,可這一個月來,裴行儉與他身邊之人都在忙著軍糧之事,與蘇南瑾倒是見了兩次,卻根本不曾靠近過大佛寺,今日自己才突然收到他再次上香的消息,還以為他準備了怎樣的犀利說辭、巧妙手段,沒想到,裴行儉卻是這般簡單直接的說了出來……

麴崇裕定了定神,搖頭而笑,“此言差矣,佛門固然是以慈悲為懷,然則這錢糧之事,乃是我等朝廷命官分內之責,焉能推諉於方外之人?守約為民籌劃,一片苦心,崇裕也是佩服得緊,只是今日之事,的確太過唐突。”他笑著看向覺玄法師,“法師放心,此等官府事務,我麴家必然一力承擔,不會教西州子民不安,亦不會打擾到佛門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