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 吊客

這兩年,宋家一直維持著和他們的來往,但凡有大事小情,宋家總會打發人來上禮,年節的禮也從來沒有落下過。兩家雖然並不親密,但是禮尚往來,就把這個關系給維持了下來。不知內情的,或許以為這是因為連花兒曾經是宋家的媳婦的緣故,但只要略了解一些內幕的人都會知道,連接兩家的是跟沈家的關系。

連老爺子死了,宋海龍會來吊祭,這早就在連蔓兒一家的預料之中。

連守信和五郎就趕忙起身去老宅,還將小七也帶了過去。小七年紀雖小,卻正像當年五郎那樣,要早一些跟著父兄多見世面,多多習學。隨後,張氏也去了老宅。

連蔓兒沒去,她陪著李氏說了一會話,又叫了幾個家人過來,問了問這幾天家裏的情形,然後就去西屋補眠。

“等我姥爺、大舅他們來了,再叫我。”臨睡前,連蔓兒是這樣囑咐的。

本來這幾天在府城,因為忙著置買田莊和安排田莊上的事務,連蔓兒就不曾好好休息過,再加上一宿的顛簸沒有合眼,她是真的累了。不過,她剛打了個盹,連葉兒就來了,接著吳王氏帶著連枝兒也來了。

沒人來西屋打擾連蔓兒,不過連蔓兒聽見了動靜,還是起來了。她一邊收拾,一邊不由得並暗自嘆氣搖頭。正像眾人所說的,遇到家裏老人沒了這樣的大事,一家子這幾天誰都別想好好歇著。本來辦白事就比辦紅事要麻煩,要勞累。

連蔓兒另換了一身鴨青的襖裙,頭上只戴一根珠簪。兩根素銀的發釵,全身上下不戴一點顏色的裝飾,走到東屋來,和連葉兒一起坐在炕上陪著李氏說話。

“……本來啥事都沒有,就是讓他們倆打架給氣的。”連葉兒細細地跟連蔓兒說著連老爺子犯病時的情形,“那時候我爹被叫過去了,我爹就看出咱爺要不好。還沒摔到炕下的時候,好像就說不出話了。我爹讓他們停手,他們誰都不聽。咱奶也不看著咱爺,就一個勁兒的讓我爹拉架。”

“肯定是沒想到……”李氏聽著,就嘆了口氣。

周氏和老宅的人,都沒有想到,連老爺子這次病的會這麽厲害,沒有緩過來。

連老爺子這半年多來,身子一直不太好,反反復復的鬧了好幾次了。周氏看著在連老爺子病倒後,服侍的似乎很精心。但是,在平時除了會給連老爺子張羅小灶之外,其他方面卻可以說得上是粗心。

最明顯的一個例子,就是她從來不會因為顧忌連老爺子會犯病,而收斂自己的脾氣。周氏從來就不是個溫柔的女人,而連老爺子的病,吃什麽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要心情舒暢。

連老爺子幾次發病,說起來,都是周氏和老宅那幫人給鬧的和氣的。

“這世上的事啊,有時候就沒法說,冤孽……”吳王氏跟李氏低低的聲音嘆道,“老爺子應該是享福的日子。”

“誰說不是那。”李氏點頭。

晚些的時候,張氏帶著小七從老宅回來了,五郎和連守信則還是留在老宅。

“來的人還不少,都是聽見了信兒。我估摸著,明天的人還得更多。”張氏就說道。她這個時候所說的來吊祭的人,自然是看著連守信和五郎來的。明天,連老爺子過世的消息傳的會更遠,自然會有更多的人上門來。

“這是肯定的。”吳王氏就道。

下晌申初,張青山帶著張慶年、張延年,張王氏、胡氏,這一家子都來了,一家子都是一身的青衣,顯然對連老爺子過世這件事很重視。

按著禮數,張家只要來一兩個人做代表就可以了,之所以全家都急急忙忙地趕了來,一方面自然是張青山還念著與連老爺子的舊情,另一方面,則是看著連守信和張氏。

連蔓兒打發了人,將小龍和小虎從學堂裏接了回來。大家說了一會話,就留下連枝兒幫著看家,張家一大家子,連蔓兒、張氏、吳王氏、連葉兒等就都往老宅來。

到了老宅的大門口,張青山就大聲哭開了。

“老哥哥,你咋走的這麽急,最後一面都沒見著!我的老哥哥哎,心疼死兄弟了!”

民間上門吊孝,進門就要哭,這是習俗。哭的越悲切、越大聲,就越證明與死者的關系好,也證明死者的人緣好。

張青山是長輩,他這邊剛放開聲,幾個孝子忙就從屋裏迎了出來,將張青山讓到靈前。張青山與連老爺子是同輩,因此無需在靈前下跪,只是上了三注香,幾個孝子向張青山磕頭致謝。隨後,張青山就在靈前的矮凳上坐下,給連老爺子燒紙。

張青山一邊將一沓沓的紙錢點燃,一邊嘴裏絮絮地說著連老爺子的往事,自然都是連老爺子做大掌櫃時候如何能幹、如何仁義,如何交遊廣闊。

“我老哥哥是個好人,這一輩子不容易啊。走的雖然是早了點,可走的也放心。兒孫們都出息了,老哥哥,你就放心的上路吧。”張青山說到這,又哭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