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任何時候,只要一想到,或者聽人提到那個人,就好似有千萬把鋼針齊齊紮在他的心上,密集的痛楚劇烈得讓他透不過氣來,仿佛窒息一般。

如果她還活著,如果她還活著……如果……

東方濯攢緊雙拳,深深地吸了口氣,猛然掉頭冷冷地看著他,眼中寒光銳利,他浮起一絲冷笑,語帶嘲弄地道:“說到跳舞,誰也比不上當年的貴妃娘娘!聽聞梁貴妃就是憑著一支舞,獲得了父皇的寵幸,二十年榮寵不衰,才有了六皇弟你今日的地位!假如貴妃還活著……六皇弟,你會不會拿她和別人比較?”

周圍傳來一片深深地抽氣聲。

先是明玉郡主,此刻又提及皇貴妃,那已經去世的兩人,恰恰是這兩位心頭最在意的人。平常無人敢提,此刻他們卻互揭逆鱗,在談笑聲中將刀子狠狠送進對方的心裏。

空氣一瞬凝滯,有兩股冷氣流在空中砰然相撞,寒光四濺。肆虐在天地間的暑氣,仿佛突然被凍結。

氣氛急轉直下,眾人始料未及,明明身處炎炎夏日,卻都止不住打了個冷戰。

東方澤面沉如水,深沉莫測,蘇漓看得一陣心驚,原以為東方澤那樣的人,這世上沒有什麽事能讓他為之色變,原來並非如此。

或許,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道禁忌的屏障,裏面鎖著任何時候、任何人都不能碰觸的傷口。東方濯有,東方澤有,她蘇漓也有。

長達一刻鐘的靜默無言,天地萬物似乎皆已死去。當豐盛的晚膳在凝滯的空氣中,漸漸冰冷,蘇漓來到這座山莊的第一頓飯,也在驚心動魄的波濤暗湧中,草草結束。

東方澤率先離去,臨走前,臉色已恢復如常,但周身氣息,仍是寒冷如冰。

盛秦突然出現在他的房間裏,低聲稟道:“主子,盛金來了。”

東方澤微微詫異,“叫他進來。”

黑衣勁裝的年輕侍衛,一身濃烈煞氣在見到主子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收斂。單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

東方澤緩緩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問道:“何事?”

“回主子,屬下查知,有兩方人馬在調查明曦郡主的身世。其中一方是汴國使者,他們查到柳氏當年是在佛光寺附近一座小廟裏生下的明曦郡主,並找到曾為柳氏接生之人,但是……剛找到,那人就死了!”

“什麽人殺的?”東方澤目光微動,淡淡問道。

盛金回道:“一名女子!屬下……還未能查明其身份,不過……她殺人的手法非常詭異,是用一片很小的樹葉釘入死者的後背,令人當場斃命。忽爾都將軍當時還在場,但沒能追上那個女人!”

汴國第一高手忽爾都都追不上的人……東方澤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從第一次見面帶她去攝政王府,他就覺得她與攝政王府的關系非同一般,也曾懷疑過她的身世進而查探,但除了乳名相同,長相相似,再查不出任何端倪。原本該就此作罷,不料竟有別國使者對她的身世也這般有興趣,今又有神秘高手殺人滅口,看來,他想娶的那個女子,身上還隱藏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繼續盯緊那些人,有事再來稟報。”東方澤吩咐完,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再度問道:“沉門,可有新的線索?”

“屬下正要向主子回稟此事,”盛金說著從懷裏掏出一物,展開雙手奉上,“從魏述房間的地磚底下搜出此物,起先是一塊白絹,屬下用他們特制的藥水浸泡過,方顯現出這些圖形。”

形如蓮花,卻又不是蓮花,更像是特殊文字或者符號。一共三排二十四個,每一個都不盡相同,卻又有著極大的相似點。

東方澤接過,看了一會兒,覺得這種符號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看起來有些熟悉。眉心微微一皺,他從懷中掏出一枚白玉指環,上好的羊脂白玉一看就是稀世珍品,而指環的內壁所刻之圖形,也是似字非字,似符非符,與這絹上圖形看起來並不相同,卻又仿佛存在著某種特殊的神秘聯系……

東方澤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那張他曾用手指記住的模糊面容,正在心裏一點點地伸出輪廓。莫非……她和沉門也有關聯?

擡手揮退盛金盛秦,守在外頭的粉衣婢女殷勤地進屋伺候,添茶倒水。

東方澤斜斜靠在竹制躺椅上,微閉著眼睛,似乎有些倦了。粉衣婢女悄悄拿眼瞧他,怎麽看那都是一張完美到極致的面容,只是這樣瞧上一眼,任何女子只怕都會魂不守舍。可是,這個男子,此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眉心微微蹙起,仿佛有心事。

“你叫什麽?”東方澤突然出聲問道。

婢女吃了一驚,連忙收回目光,恭敬笑道:“回王爺的話,奴婢叫芳兒。”

“芳兒?!”東方澤輕聲笑道:“好名字。這山莊地處偏僻,周圍可有好玩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