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似雙絲網(第2/9頁)

龍懿文扯出一個陰毒的冷笑:“那便沒什麽好說的了!”

少林寺方丈看著霍斬言,越發覺得此人耿直不阿,謙和有禮,是個難得的正人君子,而且他的武功和心智都遠在龍懿文之上,若是這樣的人擔任武林盟主,必是江湖的一大幸事。可惜啊可惜……

他注視著霍斬言,蒼老混濁的目光中,竟隱隱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身影來,當初那個人便是這樣優秀絕艷,卻死活都不肯擔任盟主之位,還說自己有難言的苦衷,如今斯人已逝,他的兒子就在自己的面前,雖有千般的苦楚和萬般的無奈,卻只能掩藏在心中無法說出口。

許多年前的禪寺竹林中,那段關於世間生死的對話還在耳畔回響,那個縱橫江湖的大英雄,竟也有對於生死的執念,負手而立的身姿中隱約透露著落寞和寂然,之後不久,他便真的悄然離世了。

出家之人,向來心靜如止水,無欲無求,然每每想起摯友的英年早逝,即使是身為方丈的他,都難免會有一絲悲慟。方丈細不可聞地嘆了一聲,緩緩道:“少林乃出家之地,向來不問世俗糾葛,更何況是這等殺孽之事,請恕少林不能參與其中了。”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霍施主的為人,老衲倒是十分相信的。”

霍斬言側身,向他微微躬身,舉止間皆是尊崇之色:“多謝方丈。”

見龍懿文沒有搭話,方丈嘆了口氣,向霍斬言點頭示意他不要多禮,然而對於龍懿文刻意限制霍斬言之事,卻也無可奈何。如今的江湖,已是別人的江湖。少林清凈地,佛門慈悲處,當年的意氣風發能有幾時?

見客廳中的氣氛越發凝重了起來,卓鼎天輕咳了一聲,首先打破沉寂,向霍斬言道:“斬言,你難得出門一次,正好此處離左嶽盟不遠,不如隨我到左嶽盟小住幾日吧,也讓師叔盡一盡地主之誼。”

“這……”霍斬言有些猶豫,緊接著又聽江昊道,“是啊,霍師兄,師父都這樣誠心邀請你了,你便到我們那兒住上幾天吧。”

霍斬言微微笑了,緩緩頷首:“那好吧,斬言恐怕要叨擾師叔和師弟幾日了。”

卓鼎天連連擺手,笑道:“自家人,什麽叨擾不叨擾的,師叔我可是巴不得你在左嶽盟常住呢!”

霍斬言正襟危坐,保持著完美的禮數和淺淡的微笑,好像對於龍懿文刻意的針對沒有任何介懷,對於卓鼎天故作的親近也沒有太多回應。

在客廳說了一會兒話,因他們幾人還要商談攻打神龍教一事,霍斬言作為被懷疑的人,自是識相地起身離開。在跨過門檻的瞬間,他不動聲色地側首片刻,溫潤的唇角隱約勾起些許冰冷的微笑。

不過是說出了一個多年前的真相,不過是散布了蕭孟虧要奪取武林盟主的謠言,卓鼎天便急著要剿滅神龍教。不過這位混跡江湖數十年的前任武林盟主也算不錯,精心安排了英雄大會上的這一出好戲,拉出龍懿文來當擋箭牌,既除掉了神龍教,還能拔掉龍家堡這一顆眼中釘。

而龍懿文呢?傲慢自負的新任堡主,終究還是嫩了點,忘記了自己在與左嶽盟的交鋒中,何曾占過上風。如今從卓鼎天手中奪了點甜頭,就不顧昔日的疼,竟還真的以為自己可以擔任武林盟主。

所以說,這世上大多數的人,最敵不過一個貪字,趨利避害是人人生而具有的本性,甚至有時候,為了得到所謂的“利”,可以甘願冒些風險。把握住這一點,只要略施小技,那些他想要的、勢必得到的,總會有人爭著搶著為他拿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事情,誰不願去做呢?只是誰是鷸蚌,誰是漁翁,卻容不得他們自己做主,中了他的連環計,入了他的生死局,一切,便只由他說了算。

左嶽盟昏暗的地牢裏,破舊的油燈正跳動著微弱幽涼的火焰,在上方的土墻上熏出一道道烏漆墨黑的痕跡,濃煙夾雜著酸臭腐朽的氣息,彌漫在夜晚的寂靜中,沉悶而又令人心悸。

通往地牢的鐵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手舉油燈摸索著走下石階,很快來到了地牢的中央。寂靜的地牢裏回蕩著他的腳步聲,這個人目標明確地走到一間鐵牢前,陰毒的目光望著裏面那位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囚犯,細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

“玉嬈,你可想清楚了?”這個人不厭其煩地開口,油燈昏暗的光線下,映出他猙獰可怖的臉,竟是左嶽盟盟主卓鼎天。

裏面被關押的人聽到聲音,艱難緩慢地擡起了頭,她的四肢被固定在四條粗重的鐵鏈上,整個人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被吊在半空中,渾身血汙,指甲都在流著鮮血,脖子上禁錮的鐵鏈伴隨著她的動作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響。她擡眸注視著鐵牢外的人,死寂的眼睛中恍惚看到了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