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蹁躚驚鴻影

三十年前,江月樓外。

曉莊河畔柳色青,車如流水馬如龍。

一行年輕人縱馬越過長街,短鞭落下,馬蹄聲急,神情間似乎有些焦急之色,他們都穿著緊身的墨色衣袍,腰間皆掛著佩劍,就連衣帶環佩都很一致,路上的人們紛紛躲避,很快就為他們讓開了一條道路。

來人總共只有四五個,人數雖然不多,卻沒有人敢上前沖撞了他們的大駕,因為從這幾個人的衣著來判斷,他們都是陌陵山左嶽盟的弟子。

提起左嶽盟,江湖中人無不心生敬畏,就連向來潑皮好鬥的海龍幫碰上都得唯唯諾諾,避讓三分。左嶽盟自創派以來,時至今日已逾百年,其間雖曾經歷過不少血雨腥風,發展勢頭卻絲毫不見衰退,甚至還有日益興旺的趨勢。

現今左嶽盟門下弟子過萬,田地、房產數不勝數,更重要的是,左嶽盟盟主卓鼎天在前兩次的英雄大會上,被各大門派舉薦為武林盟主,這個位子,一坐便是整整十年。

不過最近,卓鼎天這武林盟主的寶座,似乎坐得不太順遂,甚至還有拱手讓人的危險。

幾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個神龍邪教,由於剛開始建成時只是一股小小的勢力,所以沒有引起人們太多關注。可是不知道神龍教教主蕭孟虧後來練了什麽邪異功法,功力短時間竟大增了好幾倍,甚至連卓鼎天都不能與其匹敵,與此同時,人們還愕然地發現,在這短短的幾年中,加入神龍教的教眾居然已發展到十萬之多!

近期適逢五年一度的英雄大會,那些神龍教徒到處鼓吹作亂,說卓鼎天將武林盟主的位子霸占了十年還不肯讓賢,分明是道貌岸然、表裏不一的偽君子,還說今年的英雄大會上,蕭孟虧將會參加武林盟主的角逐。

名門正派向來不與魔教為伍,是以這場騷亂本可以不必在意,可是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一個對卓鼎天極其不利的消息,從江湖上漸漸傳了出來。

傳言說,卓鼎天畢生所學並非左嶽盟的武功,而是從一個女子那裏師承而來,後來為了練就更高強的絕學,他竟喪心病狂地暗中算計,在那女子傷重之時,趁機吸取了人家的功力,做出欺師滅祖、天理難容的錯事。

對於這樣無憑無實的傳言,很多人當然是一笑置之,不過那些不滿左嶽盟和卓鼎天的人,不免會別有用心地拿此事做文章,導致流言越傳越走樣,甚至還有人說卓鼎天與那位教他武功的女子有私情。

為避免英雄大會上出現什麽意外,卓鼎天只好請私交甚好的江月樓相助。

這些人行至山莊外,為首的弟子從門前下馬,其余幾個也紛紛跟隨在他的身後,早有小廝過來將他們的馬牽下去,剛走兩步就見一位年過六旬的老者迎了上來。

“左嶽盟江少俠親自來訪,江月樓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這老者花白胡須,一身墨褐色的衣衫,舉止大方似是身份尊貴的江湖俠者,卑微謙遜又如江月樓裏的一位家仆,整個人顯得精神矍鑠,說話時還不忘打量著來人,溫和禮貌的微笑下,閃過一抹算計的神色。

為首的江昊施禮答道:“在下奉師尊之命,拜訪霍師兄有要事相商,不知現在是否方便?”

老者點了點頭,躬身側手引路:“江少俠無須客氣,裏面請。”

一行人穿庭越院,跟隨老者的腳步來到了一處閣樓前,這處閣樓亦是臨水而建,碧波清潭倒映著斑駁的樹影,茂密的枝葉中隱約傳出幾聲清脆的鳥鳴,還有幾株杏花斜倚著假山,落英繽紛,落進小池中隨流水漂蕩。

那老者頓住了腳步,對江昊施禮道:“樓主正在此處等候少俠,這幾位少俠一路奔波,未免辛苦,江月樓已備好客舍和酒菜,煩請幾位少俠移步。”

江昊一聽他這樣說,就知道江月樓樓主要見的人只有他一個,於是轉身對幾位師弟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聽從這位老者的安排。

見那老者和幾位師弟走遠,江昊這才將目光定在了面前的閣樓上,沉著英俊的面容下,有期待,有向往,更多的是發自內心的敬仰和崇拜。

他雖然稱呼江月樓樓主為師兄,卻從未見過江月樓樓主本人,甚至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長年跟隨在師父身邊,聽師父提起過前任樓主的一些逸事傳聞,耳濡目染地對這位避世不出的繼任樓主也產生了好奇和敬仰之心。

他只望了一會兒,便邁步向閣樓走去,途中所見皆令他目不暇接,一個小小的閣樓竟也設計得如此精致典雅,不由得對這位江月樓樓主多了幾分敬重。

待江昊走近時,發現閣樓的門並沒有關,於是他直接邁步走進去,目光所及是滿室的書卷和古玩,中央置著一尊香爐,上方燃著裊裊的沉香,一襲珠簾將內室與外面隔了起來,而他要見的那個人就端坐在內室之中。